「怎麼了?」吳橋搓了搓胳膊上豎起的鳥肌,在下車時問,車廂里的人好奇地伸長了脖子探。
可惜車往前跑,嘟嘟聲中,車門關閉宛如隔絕兩世,帶著那些疑惑往建國北路去了。
吳橋問:「怎麼了?還是,我怎麼了?」
「沒什麼」,許師憲說:「沒什麼,沒什麼,沒事。」
這哪裡是沒事的意思?
吳橋皺了皺眉:「你今天好奇怪,許哥,為什麼,發生了什麼?」
他突然靈光一閃問:「你又想起了什麼?」
許師憲搖頭,他說:「沒有。」
「我沒有想起來,只是覺得……不論如何……」
「什麼?」
「覺得……覺得……」
吳橋不明所以:「什麼?」
「嗯……小排面,真的有那麼好吃嗎?」
吳橋愣了,他沒想到許師憲要說得竟然是這個,他瞪大了眼睛看,什麼也沒看出來。
「去吃吧?」吳橋試探地說。
許師憲點了點頭,往前走。
吳橋跟上他,跟著他往上走,跟著他走出地鐵站,跟著他沿著馬路邊上的人行道一路往前走,跟這樣找到菊英麵館……
「你怎麼知道在這裡?」吳橋驚訝,「許哥,你怎麼知道的?」
許師憲沒說話,只是抬起頭。
吳橋順著他的眼睛望去,在頂樓看到了他租住的小小出租房。
哎呀,原來這麼近……原來這麼近。
吳橋「噗」地笑了一下,他都沒有發現。
吃,一種把食物從口腔塞進胃袋裡的本能,人類活下去的本能。
可是如果食物美味,本能也會變成一種奇妙的享受。
食物不僅僅是經過口腔,它停在味蕾上,帶來感動和幸福,變得無比偉大。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就像封神榜,打個沒完爭個不休……其實名字被寫上去,又能如何?
愛、愛也像一份好吃的食物那麼偉大,停在味蕾上,帶來長久的滿足,遠超過填滿胃袋的本能。
在這個世界上,活著、死去,除了去吃就是被吃,所以,其實避無可避之處就是安身立命之所。
小排面的味道好香,澆頭是甜口的,有點像糖醋小排,很典型的杭市風味。
可面又咸鮮,叫人不至於忘記這是一份應該到點食用的正餐。
吳橋突然莫名其妙地抬起頭問:「許哥,你做過什麼很勇敢的事情嗎?」
勇敢,什麼算勇敢?
活著都已經好勇敢,生比死更需要勇氣,恨比愛輕易。
許師憲睜著眼睛看他,想了想說:「小排面,真的很好吃。」
什麼意思?
根本風馬牛不相及……
吳橋又是一愣,可隨後卻又很快反應過來。
他突然放下筷子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笑得肚痛,笑到叫麵館里所有人側目,笑到差點要被熱心腸的市民送去古盪病院。
他笑到停不下來。
好痴、好蠢、好天真、好熱切。
他明白許師憲說這話的意思了。
他看著白素貞要變哪吒,對許仙說,你救救我吧,我允許你救我,我允許、我允許。
好勇敢,對吧?
好勇敢啊,吳橋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淚心想,許師憲是好勇敢的一隻鬼。
他不會永遠都只做只鬼的。
他會救他的,食物、香味、愛會救他的。
第24章 頭七
先人離世第七天的早上,是為頭七回魂之日,先人的魂魄會在這一天返回家中,吃最後一餐飯,做最後的告別。
按照習俗,頭七日要在上午十點之前於先人靈堂擺好席面,隨後家人就需要迴避。
還是那個意思,不好叫先人看見了,先人會不捨得離開的。
可是一直以來都要求按傳統規矩來辦的沈小姐這時候卻很堅持地說,不,她不會走,不會迴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