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風點頭,「就這樣。」
「好。」
沒有時間猶豫了,吳橋想,不管是對是錯,都得選一條路走下去再說。
就算是自尋死路也總好過坐以待斃。
「開始吧,」他深呼吸,對卓風說。
「血,」卓風取下佩劍遞給吳橋,「把你的血撒在陰陽和合大陣上,陣法會以你的三魂為聘,每刻鐘奪走你的一感……不過鑑於時間流速被改變,所以到底一刻鐘會變成多久,沒有人能知道,直到五感消失。總之,先生,你要做的就是在道觀里呆到蠟燭燃盡為止,死都不要出來,明白嗎。」
「我知道了,」吳橋點頭,接過劍想了想,最後還是選擇從手腕處放血。
豎直的傷口像條細韌的紅線,溫熱血液從腕間湧出來,滴落在地上的那一剎那,吳橋仿佛驟然聽到四周驀地響起嘈雜如洪水般湧來的嗩吶鑼鼓聲。
……
第二天一早,接吳懷瑾信息,趕到先人靈堂收拾道場的林嘉敏也正覺得奇怪,怎麼給吳家辦喪,老闆的電話連半個都打不通?
Kevin拍了拍她,「干好活先。」
林嘉敏有些擔憂道:「怎麼搞的,這麼大個人了,還玩失蹤?」
「走之前說了啊,」Kevin倒面色不顯,「還說了,這單做完要開年會,實在空閒不如去看看陳姜。」
「哎……」
說到陳姜,林嘉敏更是憂心:「還好轉了私立醫院,陳姜這兩天不知怎麼的,狀態很不好,連無創呼吸機都戴上了,在國際醫院,她媽媽還能進去看兩眼,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倒感謝吳橋,林嘉敏嘆了口氣,比起肺炎和感染,大概還是ICU更可能要了陳姜的命。
Kevin點了點頭,「她現在神智清醒著,別說喪氣話。」
「先做嘢,」過來幫忙的李敘說:「就剩幾天功夫,把先人喪事好好辦完。」
「好,」林嘉敏笑了笑,「辦完了事兒就該過年了。」
李敘點點頭,打趣道:「你也許久沒回去了吧?」
「想不起,」林嘉敏低著頭收拾東西,「我贊同Kevin仔的說法,其實這兒就很適合作為家鄉。」
李敘有些驚訝:「你也要落戶杭市?」
「誰知道呢?」
林嘉敏抬起頭一看,不知道是今年格外冷還是山上氣溫低,樹枝上竟然都結起了層層的霜。
冷啊,寒冬就是要人命的季節。
等等,要下雨了?
林嘉敏疑惑地眯了眯眼睛,還是……
血一落地,吳橋就在卓風的催促下走進了道觀。
虧了卓雲流偷懶,道觀的大門壞了,免去他們破棺破陣的許多功夫。
曼荼羅、壇城。
吳橋突然福至心靈般地想到,難道幻境就是所謂的壇城嗎?
不過暫時不重要,他甩了甩腦袋強迫自己暫時不要分心想那些東西。
吳橋記著卓風說的,他的三魂五感會被奪走祭神,於是吳橋也很小心地感受著身邊的不對勁之處。
道觀內除了那兩枚喜燭暫時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只是在吳橋剛剛跨入道場之時,兩條火蛇嗖地躥上了紅燭,霎時間便燃起了熊熊熱浪。
與之同時奔騰著捲來的樂曲聲幾乎要把人淹沒,吳橋很努力的分辨,是《百鳥朝鳳》嗎?
很常見的傳統婚禮樂曲。
飛天、吉祥。
嗩吶、鑼、鼓、笙、笛……類似雲雀的顫音從銅碗裡滾出來,帶著露水墜落的震動,接續著的三十六個連音像銀珠在瓷盤上彈落。
畫眉的囀鳴被簧片碾成金絲,纏著笙管的低吟織成半透明的羅網,隨後是布穀鳥敲擊骨髓般猛烈的共鳴,霎時震得燭火搖曳。
吳橋幾乎要被那個「東西」迷住了,可下一個瞬間,華彩的嗩吶突然啞在某個不屬於十二律的微分音階上。
他騰地回過神來冷汗直冒,果然,首先出現問題的是聽力。
原本應該模仿高亢清亮的鳳鳴聲的嗩吶在短暫的停滯後陡然被絞成無數段細碎扭曲的哀鳴,哨片蹦出一陣陣如裂帛般的脆響。
絲竹管弦嘔啞,堂鼓的節奏開始錯亂,每一聲「咚」都像是在捶打封棺釘一樣,叫人瘮得慌。
所有古怪的奏聲一齊像喪鐘般傳來。
等等,喪鐘?
吳橋突然意識到,這一段已經不再是喜事常奏的百鳥和鳴,而是鳳落!
只是原本庄重哀婉的送靈鳴曲在這個幻境中被扭曲成了詭異不可名狀的悽厲血啼,這才叫他沒有一下子就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