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雪的大冷天,屋內也沒燒個火爐,窗扇洞開, 寒風灌進來跟口冰窖似的, 霍洄霄恍若不覺,正當著窗口將一對看一眼就渾身冰冷的黑鐵腕扣慢條斯理地扣好。
不知下了早朝打哪兒鬼混回來, 墨色鬈髮沾了水濕漉漉地耷拉在後背,失去了往日趾高氣昂的神采。
聽見吱呀推門聲,霍洄霄朝門口掃了眼, 蹙著眉開口, 「西郊抓回來的那些人要留個心看緊,你這幾日就待在殿前司衙門裡,別再四處亂跑, 其餘的事讓三哥和其他兄弟去做便是。」
霍洄霄做殿前司指揮使這些日子也沒淨閒著, 明里暗裡背過聶小琪已將部分狼營弟兄安插了進去, 牙斯是他的副將, 明面上的事由他去做倒也不算惹眼。
聽這語氣,牙斯便靈敏地覺察到自家公子只怕不知又在哪兒吃了癟, 現下心情不大好。
「是。」踱步到案側,他將手裡頭拿著的東西放下,
「不過公子, 那個管事的已死,剩下都是些不打緊的小嘍囉, 屬下覺著怕是審不出來什麼……審不出來便罷, 只是現下咱們就這麼毫無緣由地將人押在了殿前司, 怕是過不了明日,朝中那些老東西就會聞味而來, 上書給那小皇……」
意識到自己失言,牙斯登時打止,餘光掃過霍洄霄,見他面色並無變化才繼續說下去,「上書給聖上,參您濫用職權,欺壓百姓,求著治您的罪了。」
進京數月,十幾歲少年跟著霍洄霄耳濡目染,也大概曉得些郢都官場的路數。
扣好腕扣,霍洄霄動了下脖頸,「誰說要審?」
「……不審?!」牙斯愕然,「公子的意思是就這麼將人關著?」
忙活一夜好不容易將人一個不落地全抓了回來,頂著朝野上下視線關在殿前司衙門,現下卻又不審出背後主謀,那又何必要費此周章?
這麼著朝中那些老東西背地裡只怕要將霍家祖宗八代全都拉出來比懟公子一遍。
雖然名聲從頭天進京起就臭了,可也不能放任著再臭下去……眼下年關將近,萬一王爺他老人家得空進京,還不得氣得親自動手給公子做一頓竹筍炒肉。
玩也不是這麼個玩法。
牙斯覺著公子怕是體內餘毒未清,或是被那小皇帝灌了什麼迷魂湯,腦子尚且不清醒。
這話只有在心底抱怨幾句,要真敢說出口,公子現下就能先給他做一頓竹筍炒肉。
霍洄霄並不解釋,淺眸微眯凝向窗外,「誰要在沈弱流面前罵我不是叫他罵去便是,他們越是著急著拉我下馬,我越是高興……這人抓得自然越有意義。」
那管事的被他砍了,他與牙斯清楚,其他人卻不曾知曉。
有他在一日,幕後之人便一日睡不安穩。
這節骨眼,誰越著急,就越有問題。
餌料撒了下去,背後的大魚咬不咬鉤,想必不日便可見分曉。
不過霍洄霄心裡已有了個模模糊糊的影,只是不敢十分確信而已。
牙斯撓撓頭,覺著公子這話說得雲裡霧裡,不似往日在北境一般直爽,竟多了幾分郢都人彎彎繞繞的意思。
「那些人怎麼進的殿前司衙門,屆時便要怎麼從殿前司交出去,不能少一條胳膊腿,」霍洄霄收回目光,嗓音淡淡的,「聶小琪那頭,要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