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 姚鑰猶豫著開口:「我以為那個東西死了,沒想到它被咬了喉嚨竟然還活著。後來呢?」
當時她破釜沉舟,拿起又鬼的木劍就往大腿上戳。木劍當然不會真的造成什麼嚴重的傷,但是卻能讓她尖叫出聲,從而迫使柯禮再次變身。再之後她就因為力竭暈了過去,那個血獸到底有沒有被徹底消滅,她不知道。她很想知道。
柯禮有些心不在焉,他拍拍自己的褲子,像是努力去撫平被姚鑰壓成褶皺的部分。他就那樣一下一下地拍著,直到姚鑰的耐心快要耗盡。
「這個事情我們回去再說。」 他輕飄飄來了這樣一句。這樣說的意思就是不想多談。
小比通過後視鏡觀察了一下老大的神色,正巧柯禮也瞥向鏡子,給了小比一個你敢多說一個字的眼神。
姚鑰莫名有些生氣,明明一起經歷過生死了,她以為柯禮不會再瞞她任何事。之前兩人的交流稍微有些好轉,如今不知為何,又打回了一問三不知,再問就敷衍的情形。
她轉頭看柯禮,臉氣的鼓起來:「我以為你至少會因為對我心存感激而對我坦誠一些。」
柯禮也毫不示弱地回望她:「我為什麼會對你心存感激?」
姚鑰被問得一愣,直直說出口,有些敢置信:「我救了你的、你們的命啊。如果不是……」
柯禮用一聲輕笑打斷她,頭轉向窗外,平靜裡帶著挑釁的意味:「如果不是你從天而降,我們都會死,姚小姐是不是想說這個。你們人類總是愛異想天開,哦不,像你這樣沒什麼閱歷的人類,大概腦子裡裝的都是電視劇橋段。會覺得自己無所不能,是救世主。」
男人轉過頭,瞥了一眼一臉茫然的女孩,她顯然沒有預料到柯禮會這樣說。他慢條斯理繼續出招:「不,你什麼都不是,即使沒有你的話,我們也不會死。我們或許會受傷,受重傷,但總能想辦法解決。」
「你之後的所作所為,不僅讓事情變得複雜,並且都是你一廂情願的。我讓你們走的時候,你們就應該立刻走。而不是一個人上山來找,這是非常愚蠢的行為。除了有可能會連累到 ski 和小比,沒有任何意義。」
柯禮感到自己也動了氣,在氣什麼呢,在氣自己竟然會感到害怕。姚鑰睡覺時,他一動不動,但是目光卻肆無忌憚地觀察著這個女人。她雖然都是皮外傷,但那些淤血和傷口卻很是嚇人,雖然它們可能不如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可怖,但在擁有它們的時候肯定是疼的。人類沒有堅硬的覆蓋全身的毛髮,因為他們的皮膚壓根就不是為了廝殺準備的。這樣細嫩的皮膚,就應該在房間內吹空調,或是在洗完澡時細緻緩慢地抹上身體乳。
人類有多脆弱呢?需要多久的時間才會結痂復原呢?他邊好奇這些問題邊覺得心臟的某一處在嘶嘶地漏涼風。這種感覺真的太糟糕了。他不想再體會一次。
他靜了幾秒,又換回那種笑眯眯的態度。就好像剛剛那些話是誇獎,是讚揚。並且不為這番話感到愧疚。他唯一需要感到後悔的,是將姚鑰扯進這團亂麻中。他需要在此和姚鑰劃清界限,擊潰她的奉獻精神,這樣就好說接下來的事情了。
柯禮的笑在姚鑰看來簡直太諷刺了。這個男人的尾巴此時收回去了,西服革履,風度翩翩,變回那個沒有弱點的體面人,說出的話一句比一句傷人,但卻能保持面無表情。他是如何做到的?她很想知道他是不是犬族的異類,狗勾不應該是這樣的。隨後她意識到柯禮早就和她說過,狗和犬族並不能劃等號。犬族是更高等級的存在。
柯禮看著姚鑰的眼眶開始泛紅,姑娘不想示弱,但似乎沒有過處理這類爭吵的經驗,愣生生地一顆淚珠順著眼角滑下來,再之後姚鑰飛快地抹了一下臉頰,低下頭去。
男人瞧著那顆淚,聞到了那顆淚的味道,甚至想嘗嘗那顆淚的味道,人類的眼淚是什麼滋味的呢?
他定了一下,以沉默應對自己把一個人類女人氣哭了的事實。心裡卻升起從未有過的刺痛感。怎麼會這樣?他也想問自己。這番話不是你在人家趴在你腿上睡覺時就想好的嗎,你是邊牧,是最聰慧的犬族,你最擅長擊碎人類的真誠和幻想了。你應該為此感到驕傲。
車廂的沉默被姚鑰的一句話打破。她依舊低著頭,但是聲音回歸冷靜,還帶了一些虛張聲勢的冷漠:「好,那我們不提後來那件事。之前在民宿時,你讓我去尋木劍,找紅線,這些都是『合同之外』的事情啊。按你那樣的思路,我完全可以不配合,不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