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維洛和黎緒在白澄星待了半個月，黎緒偶爾外出處理交接軍部的事情，多數時間都待在家裡陪著她。這片莊園占地實在太大了，風景卻比基地那邊的駐點星球好得多。兩人時常在山林間散長長的步，在花園裡一起坐著讀書和工作，靠在一起曬著太陽和羅伯特閒聊。
這些事情程維洛在哪裡都可以做，但在這座莊園裡，黎緒好像只有她在身邊的時候才會顯得放鬆而柔和，她想起來，從很久很久之前起，隨著母親的離開，除了家政服務人員和管家，這裡長時間應該只有他一個人。
他們不會在這裡待很久，程維洛有預感，黎緒在和這裡做告別。
莊園區域正值春季，旁晚下起了細雨。黎緒從外面回來，一身軍裝帶著潮氣。在客廳餐廳書樓都沒找到人，正打算去設備室和靶場的時候，管家出現了，示意人在影音廳。
他推開影音廳的門，程維洛正躺在懸浮躺椅上，四周是黑灰白色調的光影，落盡葉子的樹木枝幹上掛滿了霧凇，整個叢林像籠著灰白色的雲煙，群山茫茫無際，黑色的細水流如墨色流淌過白色的雪原。
「這是什麼？」黎緒問。
「廉心人不在白澄星，傳給我的新錄影。森林星球中高緯度地區的冬天。」程維洛穿著舒服的居家T恤長褲，拍了拍一旁的懸浮躺椅，「很催眠很好睡的，來放鬆一下嗎？」
黎緒應了聲好，卻過了好一會兒才來。
意識到身邊有人躺下的時候，程維洛首先聞到了清淡好聞的香味，抬眼一看，他洗漱完穿著浴袍過來的，黑髮清爽柔順地垂著，皮膚瑩潤透亮，她看了一會兒，移開眼。
兩人在落雪的寂靜光影里安靜地躺了一會兒，黎緒拉過她搭在身側的手，輕輕地摩挲著。
程維洛想起這段時間裡白澄星的一些變動，問道：「你是不是不打算留在這裡了？」
「嗯。」
「那軍火基地運作到什麼時候？你的錢還能燒多久？」
「局面告一段落，或者……錢燒完為止。」
程維洛「嗯」了一聲，又問道：「那離開軍部的話……之後會給你發退休金嗎？畢竟已經服役了這麼些年呢。」
黎緒沒想到她會關心這個，笑了出來，「可能不會，或者我找辛西婭申請一下。」
她眼神已經有些迷濛，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聲音帶著困意隨口應道：「不過以你的消費習慣，要買很多漂亮衣服配飾、飛行器設備，還有槍什麼的，即使有退休金可能也不夠花。」
黎緒順著她的話說道：「那怎麼辦呢？」
「如果錢花完了我養你嘍。」她現在私人帳戶上有五億多呢。
她昏昏欲睡間又想起以前有個表情包，灰頭土臉的小人兒拖著個大包，忍不住咧嘴笑起來：「我撿垃圾養你啊。」
「好……會一直養我嗎？」
「當然，如果你願意。」
「為什麼呢？」
「什麼為什麼。」程維洛嘟囔著回答道：「嗯……人長得好看，做飯又好吃，除了黏人了些。其實黏人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人得貴貴的養，錢要計劃著花……」
黎緒看著她的眼神變深，喉結滑動了一下，伸手把程維洛的懸浮躺椅拉了過來，兩張躺椅現在並列靠在一起，緊緊吸附著，倒像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沙發床。這是他按程維洛飛船上躺椅的樣子，找人仿做的。
她森林雪夜的白噪聲里滋長睡意，一轉頭眼前就是黎緒那張湊得極近的臉。
「嗯？」她的聲音還帶著些不清醒的鼻音，「怎麼了？」
黎緒不知道這人為什麼能這麼平靜，就這麼放鬆地躺在他身邊，講一些攪弄人心的話，又覺得理所當然，好像只有他一個人身心都在起波瀾。
他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輕聲道：「我可以親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