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少?」
李林竹挑眉,神色微妙。
老太太想起任氏長篇大論的讀書筆記,也不太確定,語氣一頓,隨即又說道:「不管怎樣,任氏終歸是你明媒正娶的娘子,無論她變成什麼樣,你都該有個做官人的樣子。你知道那大房在外頭是怎麼編排你的嗎?」
「管他怎麼說呢,難不成老祖宗跟我娘還信那些鬼話?」李林竹一臉嬉皮笑臉,語氣吊兒郎當。
「我自然不信。」老太太冷哼一聲,眼裡透著幾分輕蔑,「那大房素來滿嘴胡言,編出來的話連他們自個兒都能前後矛盾,也不知為啥那些街坊偏偏信得深!不過。」她話鋒一轉,忽然想起一事,「你擅自作主把你表妹送去鄧城的事兒,你娘可消氣了?」
「還氣著呢。」李林竹聳了聳肩,一臉無奈,「每日去陪她說話,都少不得要聽她念叨,說我鐵石心腸,說我那妹妹如何命苦,倒像我把她賣了似的。」
「你那妹妹的命,確實不算好。」老太太輕嘆一聲,眼神中隱隱透著憐惜,「本是好端端一個商賈世家的千金,若不是她那不成器的父親被豬油蒙了心,私自鑄幣,哪裡會被發配三千里?她母親為了不讓她跟著受苦,才急匆匆將她嫁給馮御史做妾,指望他能護著她些。可惜啊,她偏偏不甘心居於人下,那馮家的大娘子是好惹的?最後鬧得她無法生育,直接被趕出門去,也沒見那馮御史替她說過一句話。」
老太太說得唏噓不已,可這些故事,李林竹早聽得耳朵生繭。從梨花帶雨的本人訴苦,到聲情並茂的長輩解說,哪一版他沒聽過?可聽再多,這些事也改變不了他的看法。
「命運對她不好是真,她反抗也沒錯。」李林竹慢悠悠地說道,語氣卻冷了幾分,「但做人總該有底線。她差點害得那家另一位小妾一屍兩命。若不是我娘苦苦求情,再加上馮家看在您老的面上沒有報官,她現在早該是階下囚了。」
老太太聽著,點了點頭,但還是糾正道:「不是小妾,只是個賤奴。」
「奴也是命。」李林竹淡聲說道,「殺奴比殺妾確實判得輕,但不代表就是對的。」
老太太見李林竹又要開始他關於律法的長篇大論,連忙擺手打斷:「行了行了,別跟我講這些殺人放火的事兒,老身耳朵受不住。今兒就到這兒吧!記著我的話,今晚去任氏房裡睡。」
李林竹見老太太語氣堅定,拗不過,只能連聲應下,起身告退。
出了老太太的房門,他掐指一算,發現時間已不早,再想約張四郎打馬球,場地怕是也沒空了。略一琢磨,腳步竟不自覺地轉向了書房。
走到書房門前,果然見門緊閉著。他想起老太太的話,心中猜測任氏還在裡面讀書。略一沉吟,他抬手敲了敲門,指節叩在木門上,發出輕輕的聲響。
無人應答,李林竹便挑了挑眉,隨口道:「我進來了。」
推開門時,仍不往裡面再三探究是否有人。
門內空蕩蕩的,書房裡竟半個人影也無。
李林竹踱步而入,環顧四周,只見案几上鋪滿了紙張,筆墨未收,顯然方才有人在此。一本翻開的《管子》赫然擺在正中,墨香還未散盡。
他隨手拿起一張紙,入目便是一行行端正卻力道十足的字跡。那筆鋒銳利,筋骨分明,少了幾分女子常有的柔婉之氣,倒顯出幾分凌厲來。
「這字兒,真不像是個女子寫的。」李林竹低聲喃喃,語氣間帶了些驚訝。
細看那紙上內容,更讓他不由得挑眉。
《淺議青苗錢》
「天下糧總定,不在民,便在官;不在富,便在貧;不在今,便在明。貧農今無糧,低息貸之,明收本息,解貧急,開官源。今強以十分之二利貸之,不公且不利。貸於貧,難收,開源敗矣。貸於富,搶民財,富厭之。故,青苗錢之弊,在強以高利貸之,而非法本。今,士大夫皆非貧,故厭聲甚之。開源於富,積貧未解,殆矣。民間有雲,貸急不貸貧,更不貸富,是故也。
何以解貧?錢利於流也。
一日,甲欲借宿邸店,付百文定金於乙後,擇房。乙得百文,遂還於肉鋪丙。丙得百文,又還於藥鋪丁。丁得百文,還於邸店乙。少刻,甲未住,遂收定金百文而離。錢無損,然乙丙丁皆因欠款已還而愈富於前,此乃錢利於流也。今以金銀銅為幣,量限而流少,此乃國富之上限也。應國立交子鋪,行之九州,錢流則民富,民富則稅增,此法開源,遠甚於青苗稅矣。」&="&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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