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便要將五十份喜餅喜糖交付出去了。段知微本意是想讓他派兩位低階武侯跟著查探一下,沒想到這個人竟然要親自出馬,不覺鬆了口氣,又瞄到他的書案上放一本《任氏傳》。
袁慎己隨著她的目光看去,而後解釋道:「據韋家家奴供詞,那位死在平康坊的韋郎君也曾去過昇平門。」
「原來是這樣」段知微瞭然,怪不得這位四品大員竟然願意親自陪自己去,「倒是我自作多情了」她低頭看著腳尖想。
段大娘對要熬個大夜來做上五十份喜餅很是抱怨了一大通,段知微道:「連翹娘子給了將近一貫錢的工錢,長姑若是不願意做,明日我退回去便是。」
段大娘立時噤了聲,而後小聲嘀咕:「妾就是抱怨抱怨,又沒說不做,你這孩子......」
蒲桃已經自覺地拿著個板凳坐好在那剝花生,阿盤蹲著生火,段知微無語望一回天,低頭開始揉面。
忙碌了半日,還剩一半的量,不知有誰肚子咕嚕嚕響了一下,在這靜謐的夜間很是明顯。
那日做蘿蔔糕剩的臘肉還剩一些,段知微尋思,要不做一份臘肉飯當夜宵?
這麼想著,她泡上一把干香菇,又喊段大娘去庫房買一把青菜。
段知微從柜子里拿出一個粗瓷砂鍋來,細細刷一層油,倒入米和水,水就是剛剛泡香菇的水,因此有很濃的香菇味,再把鍋放進爐灶上煮。
當米飯蒸的半熟時關火放入切片的臘肉和青菜,鍋邊淋油繼續煮。中途打入一個雞蛋,倒入調好的醬料再燜一下。
不多時濃厚臘肉香瀰漫了整個房間。
段知微拿個勺子撥弄了一下鍋,發現底下的鍋巴焦黃脆脆很是完美。便滿意的盛出來幾碗,給大家分了。
米飯粒粒分明,吸收了香菇和臘肉的香氣和油脂,底下的鍋巴香脆可口。蓋在上面的青菜鮮艷,臘肉緊實有嚼勁,再拌上特製的醬料。
令人食指大動,每個人都默不作聲的埋頭狂吃,段知微又適時畫個餅:「做完這個,差不多向招福寺借的香火錢也要有了,我們就可以搬到寬敞的宣陽坊了。」
段大娘第一個放下了碗,像打雞血一樣毅然決然站了起來:「妾去看看爐火旺不旺。」
段知微:「......」
第二日,一大箱子喜餅喜糖被段知微雇了兩個閒漢送到昇平門外。段知微自己則在門口的老槐樹底下等袁慎己。
她等的甚是無聊,抬頭摸摸驢的腦袋,又抬頭望一回天,然後發現,天色陰沉了下來,風起颳得老槐樹的葉子撲簌簌的響,想來是要下雨了。
這樣的天氣,怪不得袁慎己遲到了,只怕是不會來了,她這麼想著,竟覺有些失落,嘆口氣轉身想回食肆。
馬蹄聲自遠及近響起,段知微只看到袁慎己騎著馬疾行而來,她跑過去剛準備要說什麼,袁慎己稍微彎了下腰,伸一隻胳膊摟住段知微的腰,把她提上了馬。
段知微想說的話全部卡在了喉嚨里,她坐在馬前頭,相當於被袁慎己半擁在懷裡,她微微仰頭,只能看到袁慎己堅毅的下巴和烏黑的鬢髮。
袁慎己騎了一半,頗為歉意的低頭看她:「抱歉,官署有事,來晚了。」
而後又沉聲解釋到如果不騎馬過去,怕是來不及,希望段娘子不要介意。
段知微頗覺有些臉熱,強自鎮靜的道一句無事。
不就共乘一騎嗎,多大點事。
連翹娘子的府邸門口已經掛上了好幾個大紅燈籠,在陰暗天色里隨風四處飄搖。
隨著門吱呀一聲,兩個戴著奇特面具的人提著大紅燈籠在前面引路,四個轎夫抬著頂紅色轎子從宅子裡走了出來,似乎是往城外走去。
段知微跟袁慎己趕緊跟上,轎子走得十分之慢,跟蹤倒是不費難度。
到了午時,陽光堪堪從雲層里冒出了頭,空氣里卻飄起了小雨。
林光虛霽曉,山翠薄晴煙。雨水在陽光映照下晶瑩剔透很是漂亮。
段知微很是好奇地看一眼天上的太陽,又低頭望望不斷濺起水花的小窪塘,低聲道:「這長安怎麼突然下起了太陽雨了。」
袁慎己臉色不是很好,只盯著前面仍在緩緩行進的轎子道:「長安有民謠曰:『天晴下雨,狐狸嫁女』。」
段知微霎時噤了聲,狐狸嫁女......她又想起了那個哀婉悽美的故事《任氏傳》。
森林裡因為下雨開始大霧瀰漫,只能見前面兩個大紅燈籠隱隱發著詭異的紅光。
突然轎子停了下來,為首的提燈人尖聲一句:「新嫁娘已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