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畢竟聖旨已下,此等小事,他決定交給手下來做,於是第二日早上宵禁一解,袁慎己便跨上他的馬,去段家食肆躲清閒去了。
段知微趁還春寒,前一日晚上熬煮了一大鍋肉皮湯擱在井邊上,今早起床一看,滿意的發現這鍋湯已經成了亮晶晶的肉皮凍。
眼見翡翠燒麥挺受歡迎,她準備再試試蒸小籠湯包,這湯包就得天冷做,到了夏日,段知微既租不起冰室,又沒法得到冰箱,肉皮湯不等凝固就會容易餿掉,只能趁天冷。
這包子皮也有講究,北方例如天津的狗不理、北京的慶豐都是發麵的,吃著蓬鬆又柔軟;南方則多為死面,擀得薄薄的一層。
段知微做各色玉尖面的時候選擇了發麵,這會兒決定試試死面的。
餡料除了傳統肉餡,段知微還根據時節往裡頭塞了蝦仁和春筍丁,比普通豬肉的多了些鮮甜風味。
事實證明這小籠湯包蒸的很成功,小巧玲瓏如一個個小寶塔立在蒸籠的松針兒裡頭,皮極富韌勁兒,呈現透明狀,對著太陽光還能看到在薄皮裡頭晃蕩的湯汁。
長安眾人第一次吃到帶湯的小包子,都很感興趣,幾乎每人都點了一籠兒,大口咬下去,滾燙的肉汁兒順著筷子滴落,食客們也不生氣,都找段知微打聽,怎麼能把湯灌進這個密封的皮子裡。
於是袁慎己騎著馬趕到宣陽坊的時候,段知微已經忙得熱火朝天,看到他來,忙給他找了個空閒的座兒。
一籠熱氣騰騰的小籠包被放到他面前,又給他一碟香醋。段知微教他:「這小籠包吃的時候有講究,需得輕輕提,慢慢移,先開窗,後喝湯。」
她手腳並用著比劃,看上去很是有趣,惹得袁慎己心中不快散去了許多。
按照段知微教的方法,袁慎己輕輕把小籠包夾起,咬上一小口,便是撲鼻而來的熱氣和濃香,裡面滾燙鮮美的肉汁兒一下子滿溢了出來,豬肉鮮美,皮凍濃郁醇厚,細嚼還能吃到鮮甜的筍丁和肉質緊實的蝦仁,再沾上些醋,入口便油潤而不膩了。
段知微坐一邊看他吃,於是與他閒聊道:「都尉今日怎麼有空到我這兒吃朝食?」
袁慎己因著夜巡,極少有空來食肆吃朝食,一般都是蘇莯過來給他帶些。今日能過來,也是為著陀汗國那事兒置氣,索性溜出來躲個清閒。
今日正巧是段大娘去上香的日子,拎著香燭籃子回來,一連疊聲兒道:「哎呦呦外頭好熱鬧,幾個大明宮的女官乘著輛彩綢牛車出宮,旁邊兩個武侯跟著,好大的氣派。」
袁慎己沉下臉來,把事情跟段知微一說。
這可真是無巧不成書,段知微激動地蹦跳起來:「都尉怎麼不問問我呀,我知道陀國國王尋的那娘子是何人,我還去過她府邸呢。」
袁慎己猛地抬起頭來。
另一邊,李蘭的妹妹李芍仍對著銅鏡給自己上口脂,李母著急去趟府邸門口,又進到她繡房道:「也不知何時到我們這兒。」
李芍對著鏡子照上一會兒,胸有成竹道:「母親放心,女兒這般品貌,定然能被陀汗國國王看上。」
李母點點頭。
定遠將軍李炎突發惡疾離世後,李府立時便沒落了,原先那些阿諛諂媚的人全部不見了,她一個人帶著女兒艱難,若是女兒能成為一國的王后,她定然要再去那些裙幄宴上好好顯擺一番。
李芍描眉問:「她呢?」
李母嫌惡的挑了挑眉:「那個怪胎,在她自己房間裡,不過為了防止節外生枝,我將她門鎖了。」
李芍這才放了心,
過了午時,大明宮的女官才悠悠到了這家,宮中女官都是人精,最會見人下菜碟的,到了那鐘鳴鼎食之家,各種對著貴女賠小心,這會兒也知李府沒落,也只是面無表情的略盡職責。
那繡鞋也不算小,李芍畢竟是貴女,腳也不算大,可就是怎麼塞都塞不進去,李母急得親自要蹲下身
幫她塞。
結果鞋子像有靈性的自己彈了出去。
李母咬牙發狠道:「乾脆把腳後跟削掉?你成了王后,自有丫鬟攙扶。」
李芍嚇得臉色蒼白,又見到那女官一臉鄙夷,只得咬牙應下。
結果女官蔑視她們一眼道:「若是削了足,那可不能算。」
女官皮笑肉不笑地拾起繡鞋,放進錦盒中,就要跟呆若木雞的二人告辭。
李蘭靠在門後,手上的銅鏡里竟然放著前廳的一舉一動,她冷笑一聲,剛要念咒解開門上的落鎖,就見到銅鏡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她放下手指。
段知微跟著袁慎己趕來,兩位女官雖然不認識她,卻也認得這位服緋的四品大員,都很有禮貌的朝他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