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在那邊。」月下娘子大怒,她一張布滿皺紋的臉陰暗垮塌下來,直接衝著袁慎己和段知微而來。
袁慎己道:「你們在此行壓勝之術,此乃大逆,袁某定要將你們捉拿至大理寺候審。」
段知微躲在他身後,她被月下娘子陰鬱的表情嚇了一跳,只好跟她擺事實講道理:「這位娘子,這男女間結緣除了由天定,也得看兩人的感情,所謂強扭的瓜不甜,你這樣強行把沒有感情的兩個人綁在一起,簡直就是在互相折磨,這樣不會過得幸福的。」
段知微覺得自己這話說得實在是在理,忍不住邊講便點點頭,豈料那月下娘子冷笑一聲:「就是要讓他們互相折磨?」
段知微:「?」
月下娘子道:「那月老一句赤繩一系,即便仇敵之家,吳楚異鄉,也得結為夫妻,葬送了我這一生。其他人憑什麼就得好過?」
她的阿耶上任宋城縣宰,染病後與母親先後去世了,家中只有一個瞎眼的陳姓乳母,一邊買菜一邊拉扯她長大,長到四歲時,家中來了個刺客,刺中了她的眉心,乳母夜間抱著她去醫館,因為眼瞎,路上摔了無數次,到了醫館後渾身已是傷痕累累。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夜間的摔傷,乳母不久便去世了,她被接到叔父家中,叔父是一方刺史,只為拉攏韋君,便將豆蔻年華的她如同西市的貨品一樣送了出去。
她生得貌美,如同春日枝頭最繁盛的桃花,竟要嫁給一個自己叔父年紀差不多大的老頭,恨得一口銀牙咬碎,無奈受了叔父的養恩,只得嫁了過去。
那韋君兇狠、暴戾、好色,竟然還是當年刺中自己的罪魁禍首,當韋君把那時刺殺之事當玩笑話說出時,她想到了在夜裡摔了無數跟頭的乳母陳氏。
滿腔的怒火無處可瀉,殺意從她眼睛裡瀰漫出來,可自家的兒子是那樣勤奮好學,每日都在用功念書,只為獲取一份功名,為了自家兒子,她只好忍了下來,所有人都過了非常完美的一生,只除了她一個。
她在故事裡沒有名字,只有一個與那韋君「相敬逾極」的結局,怎能不恨。
死後化作地仙,在西市暗巷開上一間小肆鋪,名喚定婚店,無數的女郎趕在宵禁之前住到附近的旅店,只待月圓的暗夜,提上一盞燈籠,在霧間穿行而過,而後敲響肆鋪的門,用可貴的壽數,換取想要的姻緣。
只這姻緣下場如何,她可管不著。
段知微第一次從另一個角度來聽這齣《定婚店》,突然覺得自己那些大道理講的過於理所當然,她心中產生了巨大的同情和羞愧。
不料月下娘子是不要別人同情她的「不要用同情的眼神來看我。」而後竟朝著段知微沖了過來。
袁慎己把她拉到身後,而後與其纏鬥起來,他手上的陌刀在月光下發著極寒的光,劈下去帶著千鈞之力,對方只是小小地仙,哪有力量與之纏鬥,很快便落到下風。
他贏得輕鬆,很快將陌刀架到了對方的脖子上。
段知微忙道:「等等。」她望向月下娘子「你還強牽了多少人的姻緣?該解綁的解綁,那些娘子的壽數也得還給人家。」
月下娘子冷笑一聲道:「絕無可能。」她被恐怖的婚姻磋磨了一生,正急需拉一些人墮入無望的婚姻里,還想解綁?
「你的夙願不就是與那韋君再無往來?你寫上一份放夫書交給我們,我們替你交去官府。」
月下娘子一愣:「放夫書?」
兩宋以後禮教提倡女
子守節、從一而終,此法必然是驚世駭俗。但本朝女子與男子一樣同樣有「放夫」權。
「對,放夫,分開不用刀,從今莫把仇人靠,千種相思一撇銷。」段知微引用了一下南宋著名才女朱淑真的放夫宣言:「從此黃泉碧落,你兩再無任何牽連。」
月下娘子被她說動了心,當下便取了紙筆,想來她也頗有文采,簪花小楷洋洋灑灑咬牙切齒寫了一長段「貓鼠同窠」「聚而成怨」,字字泣血令人心驚。
最後這書交到段知微手上時,她明顯如釋重負,袁慎己湊近看了眼那書:「韋君惡毒,對黃口小兒下此等毒手,定然還有其他罪行,袁某定然上報大理寺,將陳年舊事再翻,不會讓《定婚店》只剩『相敬逾極』的、粉飾太平的結局。」
月下娘子流下淚來,她額間那簇艷麗的桃花花瓣掉落在地,零落成碎片,而後周身開始逐漸變得虛無,化作無數桃花花瓣放出月色般的銀光在空中飄揚。&="&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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