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了食肆,已經不少食客往那兒一坐預備著吃午食。
段大娘見她回來問道:「抓到那小偷了嗎?」
她搖搖頭。
原先預備的火腿煨冬筍、油燜雙筍決計是做不出來了,只能備些平常的菜,醃製的酸菜也沒多少了,酸菜包子也只能放棄,不過麵粉還有一缸,她想改試試多肉花卷。
兩個郎君圍爐而坐,催阿盤上菜:「麻煩娘子稍微快些,過了晌午我們要去茶肆聽黑白煞星的故事。」
段知微奇道:「什麼煞?」
「黑白煞星啊,最近在長安城可風靡了,聽聞這人戴個黑色斗笠,身著白色披風,在長安夜色里四處搞破壞,手提長劍殺人不眨眼。」
殺完人餓了再去食肆偷包子的煞星嗎?段知微不是很相信。
兩個小孩對這個故事很感興趣,段知微也許久沒去茶肆坐坐,因此晌午過後,食肆一群人浩浩蕩蕩往茶樓去了。
博士很快送來酪漿並一碟玉露團,這家茶館的糕點味道平平,只晌午過後有專人講些志怪故事,因此客人也不少,今日更是爆滿,上下兩層樓都圍滿了食客。
那郎君往案前一坐,先飲口茶潤潤喉,扇子一敲,便開始講起了今日的故事:「話說近日長安出現了個黑白煞星......」
冬日午後陽光正好,溫吞從竹簾兒灑進來,光塵在茶肆里慢慢地飄,像一塊明黃的透明薄荷糖,茶肆里的火爐噼啪響,段知微昨夜睡得晚,頭一點一點,直接要趴在段大娘肩上睡過去。
突然,那郎君將紙扇往食案上奮力一敲:「只見那黑白煞星一下掀開蒸籠,一巴掌下去,十來個透油包子當場開膛破肚,油流滿地。」
段知微覺得這段極其離譜,喊來小博士問道:「不是殺人如麻嗎?」
博士也為難:「可最近長安城中沒聽說有人死啊。」
那郎君繼續道:「這煞星口中噴出火焰,將那西市千盞花燈瞬間點燃成一個大火球,武侯們花了一天一夜時間來滅火。」
這就是純純造謠了。
段知微有些聽不下去,段大娘幾人也覺得離譜,懶憊再聽,將酪漿喝完,紛紛回家去了。
長安人民新得了一個閒話素材,樂得合不攏嘴,等到了傍晚,那煞星的真實身份,已經從武當山上的道士變成秦嶺間的熊羆怪。
段知微在食肆門口架鍋蒸一籠多肉花卷,層層疊疊的每一層卷都裹滿鮮香的肉餡,濃郁肉汁滲入花卷裡頭,看上去極其誘人。
正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段知微下午多飲了幾口酪漿,想去圊室,又怕這鍋多肉花卷也被偷走,只好把在灶房煽火的小狼喊來看著。
所幸這鍋多肉花卷沒被偷,待花卷熟了,籠屜打開的瞬間,濃郁的肉香與蒸汽一起撲面而來,吸引了不少食客的目光。
這花卷外層的麵皮發了半日,如雲朵般蓬鬆柔軟,又完全浸透了鮮香的肉汁,其間大顆肉粒緊實有嚼勁,味道十分咸香好吃好,用來佐一碗栗米粥也很適配。
這花卷
晚上的時候賣了一半,剩下一半段知微給鎖到灶房的柜子里,又在柜子把手上結結實實捆了個大銅鎖兒。
幹完這些,她才稍稍放下心睡覺。
金華毛掃了掃尾巴:「我的魚呢?」
「昨晚院裡來了小偷你都不知道,還想吃魚?」
金華也很委屈,它白日裡懶散睡覺,晚上來了精神,在各個屋檐上旋轉、跳躍、閉著眼,根本不知道自家院落髮生了什麼。
段知微放軟了口氣:「辛苦你守幾日,明天給你做蟹粉魚丸。」
「還要鯽魚豆腐湯。」
「成交。」
過了宵禁,段知微沐浴完換一身睡衣往熱烘烘被窩裡舒適一躺:「多肉花卷鎖起來了,金華也答應看院子了,今晚保管萬無一失。」
袁慎己躺一邊看兵書,聞言道:「今日還在長安縣見到了那煞星的通緝畫像。」
段知微從被子裡鑽出腦袋,一臉好奇看他:「啥樣啊。」
根據眾位受害者的描述,長安縣畫師畫了一個頭戴斗笠,身上披風隨風烈烈舞動,革帶邊懸著長劍的大俠形象。
當即就被縣尉罵回去了:「還給他整上大俠了,這是要犯,不是《俠客行》,你擱這『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呢?」
作畫者也很無奈,受害者那麼多,都只看到他那黑色的斗笠,白色的披風,沒人看到這人臉長什麼樣啊。
段知微聽得哈哈大笑。
袁慎己在一旁見她笑得開心,自己也忍不住笑起來,而後摸摸她的腦袋:「好了,擔心笑岔了氣,早點休息吧。」
說罷吹滅了旁邊的燈燭。
今夜天氣晴朗,月華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