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還想要回她的孩子。
「這,這是我、跟,跟別的男人生的孩子,不是你的。」她囫圇的擠出來一句:「我們也不曾成婚,你,你怎麼能,你——你要孩子,會有很多女人和你生,你不要來搶我的。」
她用拙劣的謊言垂死掙扎,還試圖走向那個孩子,將孩子搶抱回來,但不可能。
金吾衛攔著她的路,並不允她靠近這個孩子。
柳煙黛的目光惶惶的去看向興元帝。
興元帝卻並不發惱。
他跟柳煙黛之前猜想過的模樣完全不同,柳煙黛以為他知道這件事之後,會憤怒,會生氣,會掐著她的脖子把她弄死,但興元帝沒有。
他就坐在那裡,像是並不在意柳煙黛說什麼,只語氣平淡道:「秦姑娘的話,朕聽不懂,朕與秦姑娘素不相識,朕的孩子,也與秦姑娘沒有關係。」
興元帝依舊是原先那一副冷淡的姿態,說完後,他從椅上站起身,並不看柳煙黛,轉身便走。
跟在興元帝身後的太監們隨之一同離開。
見興元帝起身,滿院的賓客們立刻起身跪地恭送,只留下一個柳煙黛茫然又無措的看著這一幕。
月色之下,興元帝的背影被一群太監擋住,他踩著「恭送聖上」的聲音,毫不遲疑的離開。
他怎麼就這麼走了?
他怎麼能就這麼走了!
他如果恨她當初騙了她,應該來找她的麻煩,應該來找鎮南王的麻煩,而不是抱著她的孩子就走!
那是她的孩子!
柳煙黛情急之下,提起裙擺跟著一起跑,珍珠履匆忙踩在地面上,發出急促的腳步聲。
興元帝剛剛行出前廳院落,跪在地上的人還沒站起身來,竟聽見有人敢直追而去,眾人抬頭小心看去,就看見那位戴著斗笠的姑娘直追而出。
眾人不知道她是誰,也不敢言談,官場之上,謹小慎微者多,就算真有長舌頭的,也是彼此偷偷嚼一嚼,眼下不敢發聲。
誰知道這位鎮南王、不知道是誰的親戚為什麼跑上去追興元帝呢?
他們只互相看了幾眼後,彼此慢慢的爬起來,假做沒有看見這回事。
而此時,柳煙黛已經追出了前院。
出了院落,外是空蕩蕩的街巷,一排排桌椅板凳和菜色都擺在其上,而在街巷之中,齊刷刷的站了兩排將領,左手中握著刀柄,右手舉著火把,正在等候興元帝。
兵將手中的刀在月下拉出長長的月影,肅穆中帶著幾分冷銳殺氣,火把噼里啪啦的燒著,火焰貼近牆壁,將牆面熾烤滾熱,尋常人一走過來,就會被他們身上的煞氣所傷。
鎮南王府的門口本來擺出來一條流水街,給一些平民百姓用,普天同慶,但是興元帝來了之後,軍隊駐紮,民眾已經被清走了,四周一片寂靜,只有清凌凌的月照在大理石上。
興元帝已下台階,正要上馬車。
六駕金輦在月色下散發著金光,巨大的馬車堪稱一個移動的房屋,小太監跑過來跪在地上,興元帝踩上小太監的背,正行上去。
柳煙黛就在此刻一路從鎮南王的府門前跑來,直奔興元帝的馬車而來。
沿路站定的金吾衛舉著手中的火把,沉默的當做自己沒看見,跟了興元帝久些的太監還默默的往旁邊挪了一步,讓出些路來。
唯有一個興元帝,像是聾了瞎了啞巴了,看不見她,只自顧自的上馬車。
柳煙黛終於跑到了馬車前,這時,他已經站上了馬車。
「殿下——」奔跑的速度太快,她的斗笠向兩側吹起,露出其下一張白嫩圓潤的臉。
她跑得太快了,臉有些漲紅,一路奔過來時,呼吸都跟著亂了幾分,只匆忙抬手,抓住他的錦袍下端一角。
他都站在車上了,自然比她高出一大截去,她只能墊著腳抓著他,道:「殿下——」
興元帝垂頭看她。
她慌得不成樣子,似乎還很怕,眼淚一直在眼眶裡打轉,強忍著才能不哭出來,抓著他的袖袍的時候,她哀哀的求他:「殿下,這是我的孩子。」
他不缺孩子,他不缺女人,他何必非要和她爭這個孩子?
興元帝看見她的淚,只覺得心裡發鈍,發澀,她本該是他藏在皇宮中的珍寶,他應該每晚擁著她入眠,他們應該一生一世不分開。
可是現在,他看見她,除了難過,還覺得有一股恨意在心底里翻滾。
她憑什麼在他面前哭、在他面前懇求呢?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嗎?
他是那樣愛她,他什麼都願意給她,可她呢?
她跑回到南疆來,隱姓埋名,像是從不曾認識他一般,她知道他有多痛嗎?
她也許是知道的,興元帝想,但是她並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