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麼毫無水準的、胡說八道的安慰,讓興元帝站了一會兒之後,又緩緩坐下了。
對,他想,說不準柳煙黛一會兒就過來了。
柳煙黛這次過來了……他就原諒她的冒犯與胡鬧,她歲數還小,她不懂事,他可以包容她些許。
時間在這一刻變得十分難熬,每一息,對於興元帝來說都是煎熬。
如果柳煙黛真的不來的話,他該怎麼辦呢?
他習慣用威脅、壓迫的方式來對待別人,因為當初的父皇就是這麼對他的,他所遇到的所有人都是這樣對他的,他也是這樣對別人的,他從不曾失手過,而這唯一一次失手,就讓他輸的什麼都不剩了。
他的金銀財寶,她不要,他的權勢地位,他不要,就連他和他的兒子她都不要,他還有什麼可以威脅她的呢?
正是興元帝坐在矮榻上發怔的時候,外面突然有人稟報:「啟稟聖上,柳姑娘出府了。」
興元帝猛地站起身來,面色漲紅、神情激動道:「她過來了?她過來找朕了?」
他就說!柳煙黛只是一時鬧個彆扭而已,她還是會回來找他的!
外頭稟報的金吾衛遲疑了一瞬,後還沒來得及說話,興元帝已經快步從廂房中抬腿行出。
他要去接柳煙黛。
這次,這次柳煙黛回來了,他便不再去凶她了,她只是個無知婦人,鬧些脾氣而已,他與她計較什麼!
一旁的太監趕忙跟上,金吾衛墜在太監身後,跟著疾走了兩步,一邊走一邊道:「聖上,柳姑娘剛出府,還不曾到官衙門口。」
現在去接,怕是接不到人。
「無礙。」興元帝越走越快:「孤出去接便是。」
普天之大莫非王土,哪兒不是他的地盤?他願意在哪兒接在哪兒接!
說話間,興元帝已經繞過長廊,奔到了官衙門口,官衙門口空蕩蕩的,果然沒人,興元帝三步並做兩步行下台階,自己往鎮南王府的方向去尋。
太監和金吾衛跟在其後,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走。
這時候,已經是辰時了,頭頂天色大亮,日頭高懸,將雲層照出翻湧的金浪,興元帝一夜未閉眼,但神情亢奮,快步穿過長街後,由著旁邊的金吾衛指點方向,遠遠便瞧見了柳煙黛在街邊行走。
她也不曾坐鎮南王府的馬車出來,而是自己行走出府,身側跟了一個丫鬟照看,不遠處綴了幾個私兵保護。
瞧見了柳煙黛,興元帝就停住了腳步,他沒衝上去,而是像一條瞧見肉骨頭的狗,流著涎水在後頭跟著。
他還隱匿身形,不想叫柳煙黛瞧見。
他一躲起來,後面的人也跟著躲,一邊躲一邊鬼鬼祟祟的彈出腦袋來看。
「柳姑娘這是要去哪兒?」跟在後頭的太監低聲問。
「這條路,瞧著是去另一頭。」一旁的金吾衛遲疑回道:「不似是去官衙。」
「是這路修的不好。」興元帝雙目赤紅,髮鬢凌亂,低聲喃喃道:「它修錯方向了。」
等柳煙黛再走一走,很快就能走回到官衙的!
可偏偏,柳煙黛頭也不回的行向了一條街。
這是哪兒?
興元帝抬頭去看。
秦藥坊。
——
秦藥坊,回春街內,柳煙黛正行在其中。
秦藥坊整個坊市,都是藥材店和醫館。
秦家軍常年上山征戰,受傷是家常便飯,所以由此衍生出各種實力強悍的軍醫蠱醫,不打仗的時候,這些人便在秦藥坊里堆積著開一些店面,賣賣藥材治治病,之前傳賣給柳煙黛疫蛛的蠱醫就在此處藥坊間,開了一家店面,名曰「常善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