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看看她,月如煙端起茶杯,垂眸繼續說道:「我的母親也是被流放郴州的庶人,她在流放路上就被押送他們的解差玷污了,外祖他們以有她那樣的女兒為恥,加上落戶到郴州又沒有錢,就把母親賣給了牙行,父親去牙行選人的時候一眼就看中了母親,但他沒有讓母親成為樓里的姑娘接客,而是娶了她,也不嫌棄她並非完璧之身。」
「可母親也曾是大家閨秀,一直接受不了自己嫁給了開妓院的人,直到我兩歲那年父親意外去世,她才知道,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父親,為了到死都放心不下她的父親,以及當時還年幼的我,向來柔弱的母親一肩扛起了歡喜樓,幾乎將全部的心力都傾注在了上面,只有在我的面前,她才會偶爾露出曾經柔弱的一面,這也是我為何會那麼在乎歡喜樓的原因之一。」
說到這裡,月如煙停下來歇口氣,沈向晚也沒有催促,她知道,接下來她要說的才是重點。
「這些年,為了守住歡喜樓,我不得不遊走在形形色色的男人之間,我知道,他們既覬覦我的美色,又唾棄我的身份,但我不在乎,於我而言,只要歡喜樓還在,父親和母親就沒有消失。」
「不過,遇到你之後,我漸漸就有點厭煩這種送往迎來,根本沒辦法正大光明的行走在陽光下的生活了,也有了要親手結束歡喜樓的想法,但我始終存在一份念想,一份父母與我同在的念想,一直沒有真正的拿定主意。」
「這次的事情鬧得很大,也讓我徹底的厭煩了,恰好萬姨又說她想接手歡喜樓,問我願不願意轉給她,我稍作斟酌後就答應了。」
其實,母親的遺願並不是讓她守住歡喜樓,而是希望她嫁給一個普通人,平平凡凡的過一生,她太貪心了,總想要留住點什麼,而且,從小在歡喜樓長大,她比誰都清楚,對於無權無勢的人來說,美貌就是原罪,不是她自大,以她的相貌,根本不可能過普通人的生活,不管她願不願意都必須用手裡的錢財結交權貴。
因此,她一直將自己困在歡喜樓,直到晚晚出現,她就像是一縷陽光照進了她昏暗的生命里,讓她忍不住想牢牢的握住,同時,她也清醒了,接受了父母早已不在,就算她守住歡喜樓,他們也不可能陪在她身邊的事實。
「萬姨是為了你吧。」
疑問的話,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沈向晚傾身上前,張開雙臂抱住她:「伯父伯母若是在天有靈,應該會很高興,他們的女兒終於願意放過自己了。」
「嗯。」
放任自己靠著她,月如煙輕輕點頭,未免自己後悔,回來之前,她就去官府將歡喜樓轉給了萬姨,如今敞開心扉說完那些話,她也打從心底里感覺輕快,往後餘生,她再也不會固執的奢望父母的陪伴,也不用再擔心,自己的相貌會招來禍事了。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片刻後,沈向晚退回去靠著椅背,順手端起茶杯送到唇角輕啜。
「這個嘛···」
月如煙故作沉吟,吊足了她的胃口後才促狹的問道:「你說我嫁人如何?」
這次她離開之前,伯母曾問過她對青影有何看法,以她的聰明,自是猜到她的目的了,在此之前,她是完全沒想過嫁人的,但現在,如果青影不在意她的出身,她倒是不介意跟他試試,他是魏承毅的近衛統領,以後肯定是要追隨他們的,如果能跟他成親,她和晚晚就能交往一輩子了。
「娘跟你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