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回雪眼中掀起驚濤駭浪:「竟是他?」
「嗯,」殷回之點頭,「我並非不知魔修不可深交,可若不是他,我已經死了兩次了。」
他平靜地陳述:「寒潭那晚是第一次,被趕下山前是第二次。驅逐下山只是一個好聽的說法——師兄,你覺得一個靈力散盡、身受重傷的凡人,真能活著走下三萬級石階嗎?」
季回雪這下徹底沉默了。
他幾次張口欲言,卻又閉上了嘴。
殷回之見他這副模樣,反倒有些想笑:「師兄,現在這樣也挺好的,我早就厭煩觀瀾山了。」
「所以這裡是你的心之所向嗎?」季回雪問他。
殷回之想了想:「或許吧。」
季回雪低聲道:「當年師尊帶你回觀瀾之前,曾同我說你心中怨念和不甘太重,所以要你入山前發誓忘卻凡塵,此生不再踏足富城。可那時我看著你跪著的背影,便知曉你不可能忘記……阿殷,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此行回來,究竟是想做什麼?」
殷回之諷刺地笑了一聲,心想:他師尊還真是有先見之明。
季回雪面露無奈:「阿殷。」
殷回之道:「我修為已廢,做不了什麼了。」
季回雪緩緩道:「我路過那間草藥鋪時,看見你向掌柜打探歐陽昳的下落了。」
殷回之的手倏然攥緊。
「歐陽氏已經得到了他們該得到的報應了,歐陽昳也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季回雪說,「即便你不動手,他也活不了多久……」
「不,師兄,」殷回之突兀出聲,一字一句道,「我這次回來不是為了殺他。」
「我只是想弄清一個、埋在我心裡許多年的疑惑——」殷回之沉聲道,「我母親的真正死因究竟是什麼。」
「你以前不是同我說,你母親是病死的嗎?」季回雪蹙眉,驚疑交加,「難道另有隱情。」
殷回之閉了閉眼:「我不知道,所有人都那麼說,阿娘也那麼告訴我,可是師兄……」
「我當時年紀太小,沒察覺異常,可後來細想起來,卻處處都是疑點,我母親她——」
「客官!客官!!」一陣急促的拍門聲打斷了他們的交談,「客官——!」
在催命一般的喊叫聲中,殷回之不得不終止對話,先去開門。
「什麼事?」
門外店夥計臉上堆滿諂媚笑意,說出來的話卻不大中聽:「那個,二位客官,要不麻煩您二位還是另尋住處?」
殷回之擰眉道:「為何?」
店夥計:「是這樣的,小店來了位貴客,指明要這間房……」
饒是季回雪這麼好脾氣的人,聽到這話也忍不住皺了眉:「凡事總該有個先來後到吧。」
店夥計訕笑道:「話是這麼說,可那位貴客出手就是包場子的價,還只要這一間房。」
這就絕對是衝著他們來的了,季回雪和殷回之交換了一個眼神。
店夥計看不懂他們的眼神交流,只得再度道:「二位,這事確實不地道,但人家的錢袋子硬,就算小的想回絕,掌柜的也不讓啊……」
言下之意,他只是個做工的,為難他也沒用。
季回雪的性子在那,自然再說不出什麼重話,他忍了忍,掏出錢袋,對夥計道:「那你便轉告掌柜的,我們出雙倍價錢。」
店夥計剛要目瞪口呆地應下,廊上便傳來一道懶散的聲音:「是嗎,那我出十倍,你又當如何?」
雪色身影穿過半掩的褐色木牆,站定門前。
來人似笑非笑的眸子掃過表情緊繃的殷回之,最後視線落到殷回之身後的季回雪,微微歪頭。
似是用行動又問了一遍「你當如何」。
店夥計見狀,連忙溜了。
「你是謝凌?」季回雪盯著他的臉問。
謝凌拍手道:「季仙君慧眼。」
「錚——」
季回雪腰間「流風」發出陣陣劍鳴,昭示著它的主人動了戰意。
謝凌的手段與修為絕不在同一個水準,殷回之幾乎是同時回身按住了季回雪的手,幅度極微地搖了一下頭:
——不可。
季回雪讀出了他的阻攔,卻誤解了他的意思,以為他是護著謝凌,沉聲道:「阿殷,他是個魔修。」
「季仙君似乎對魔修意見很大,」謝凌唇角微揚,「可惜這裡不是上修界,你就算大喊我是魔修,他們也只會覺得你是因為我拿錢砸了你們的住處,心懷怨氣胡說八道。」
季回雪絲毫沒受他影響,詰問:「你纏著阿殷不放,究竟是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