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除了他們,此地也有別人來往通行。
富霖山不算太高,他們很快就登上了山頂。
神廟依舊高聳,只是經年日曬雨淋無人維護,已經脫去了原本的色彩,變得灰敗不堪。
周遭儘是嶙峋碎石,沒有任何可供人生活的資源。
殷回之皺了皺眉,和謝凌一起踏著開裂的石階往上走,在廟門口看見了一隻籮筐。
籮筐里放著乾淨的換洗衣物和蔬果食物,之前路上看到的一切便都有了解釋。
陽氏將歐陽昳送進神廟後,沒有任其自生自滅,而是派人定期運送物資上山,供其生活。
謝凌躬身,從裡面撈了只橘子,然後剝皮取肉,把橘子瓣塞進嘴裡。
觸到殷回之一言難盡的眼神,他挑了挑眉,遞了一瓣橘子出去。
殷回之推開他的手:「歐陽昳應該就在裡面了。」
他說完就要進去,卻被謝凌一把拉住。
他以為謝凌是有什麼要緊事要說,結果一低頭,看見謝凌把沾了橘子皮汁的手放在他袖子上擦。
「……」
殷回之眉尖抽搐,忍著把那截袖子扯斷的衝動,慍道:「你就不能帶張帕子嗎?」
謝凌看了一眼自己乾乾淨淨的指尖,滿意地勾唇,並不接茬。
殷回之想罵人,尾指卻忽然傳來一陣陌生涼意。
他下意識低頭。
一枚幽黑的戒圈被謝凌推上他的指節,謝凌的食指在他指根輕輕一點,那處閃過一瞬刺痛。
他下意識要抽手,卻被謝凌牢牢握住。
下一瞬,刺痛處冒出一滴血珠,與戒圈相觸後,仿佛有了生命力一般,鑽入戒圈內部涌動、遊走,最後和漆黑的戒身融為一體。
殷回之的眼眸一瞬間睜大。
戒圈內存著一道陌生而恐怖莫測的力量。
他怔愣地看向謝凌:「這是什麼?」
謝凌垂眸,視線落在他的指尖,輕聲說:「魘。」
魘?
殷回之讀過很多書,卻從沒聽說還有這樣的、能和靈力、魔息一樣儲存在法器里的「魘」。
他試圖把戒圈從手上摘下來,戒圈卻仿佛能察覺他的意圖,在他的指根越收越緊,箍得他手指脹痛。
一鬆手,戒圈也跟著鬆開,變回最合適的大小。
殷回之的腦海中無端浮現出四個字:
「器如其主」。
「不用白費功夫了,」謝凌將他的手按下去,「它已經認主了。」
什麼強盜法器?
殷回之幾乎被這東西氣笑了:「認我為主,卻不許我摘下來?」
謝凌揚起唇角:「我們魔修的法器是這樣的,你要比它強,它才會完全聽從你的話。」
殷回之:「……那我要它做什麼,等著它噬主嗎?」
「不會,你試試看。」謝凌牽起他另一隻手,捏著他的食指輕輕點上戒圈。
「魘」在戒圈中翻湧沸騰,仿佛無法馴化的惡獸,卻在殷回之伸手觸碰時霎時平息下來,乖乖地不再鬧騰,只等他來驅使。
殷回之甚至感覺那道力量親昵地舔了一下他的指尖。
「這個東西很蠢,沒什麼靈智,」謝凌道,「所以它比較喜歡你,不會噬主。」
殷回之後槽牙緊了緊。
謝凌垂眸看著他:「進去吧,小心點。」
胸口仿佛被什麼輕輕戳了一下,殷回之扭頭,看著黑黢黢的廟宇內部,明白了謝凌的意圖。
他抿唇放下手,匆匆「嗯」了聲,悶頭扎了進去。
神德殿內瀰漫著淡淡的腐木和殘香氣息,整個大殿空空蕩蕩,巨龕上供奉的神像落滿了厚灰。
地上有新陳交錯的腳印,一直穿過神殿後部的庭院、法堂,延伸到禪房。
殷回之循著足跡往裡走,一股難以描述的氣味闖進鼻息。
這是……
肉類腐爛的味道。
想到某種可能,殷回之臉色乍變,循著氣味加快腳步衝進去,推開了一間禪房的門。
空的。
殷回之又迅速推開另一間的門,找到了氣味來源。
這間禪房裡堆著好幾隻跟他們在門口看見的一般無二的籮筐,腐爛的味道便是從中散發出來。
殷回之走到筐邊,在裡面看見了一頓發黑長蛆的生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