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勖迅速回神,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退到防線後,飛快寫下幾個字,從袖口取出了殷回之見過的那枚扳指,一齊卷了進去,塞進葉添手裡對葉添道:「交給阿昳,他會懂我的意思。帶他走密道,等觀瀾宗的人來!」
葉添臉色更沉:「歐陽昳,你覺得我會給你養兒子?」
歐陽勖語速很快:「不,阿昳天資尚可,把他託付給觀瀾宗,不要再管。葉添,沒時間了,天機閣主知道你的相貌,出去後你的臉不能再留。走!」
葉添後槽牙緊了緊,這次沒再刺他,轉身走了。
殷回之眸色陰沉,心下冷笑。歐陽勖的安排看似很道理,只可惜沒算到歐陽昳會斷手。
而觀瀾宗是不收肢體有損的弟子的。
他繼續跟著葉添的視角往後看。
葉添找到歐陽昳,帶歐陽昳從密道逃出去,正好遇上觀瀾宗的平亂隊伍,將歐陽昳託付出去,自己繼續逃命。
殷回之越看,臉上帶著恨意的譏誚與暢快便越淡。
不對。
不對。
歐陽昳從被葉添找到、到被交託給觀瀾宗,肢體都是完好的。
他本該被帶上觀瀾宗,成為一名觀瀾弟子,後半生性命無虞。
葉添離開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導致歐陽昳的軌跡出了這種偏差?
可惜後面的記憶都沒能給殷回之答案。
歐陽昳斷了手,沒有跟著回觀瀾,蝸居在後來的陽家。
殷回之想起自己之前在歐陽昳住處看見的那些贊詩。原來那並不是因為歐陽昳心態好,而是恰恰是因為精神狀況糟糕,受了刺激。
葉添後來偷偷探望過歐陽昳幾次,歐陽昳似乎在漸漸恢復正常。
但最後一次見,也就是歐陽昳上山前一個月,這種正常卻戛然而止——人徹底瘋了。
……
雖然葉添的記憶沒法給殷回之答案,殷回之的腦海中的一些東西卻一點點串合了起來。
歐陽昳為什麼會斷手?
是觀瀾宗的平亂隊伍中有人對他做了什麼?
還是,他在隊伍里看到了什麼令他恐懼至極的東西,讓他死活不願意去觀瀾宗、甚至寧可當個殘廢……
推出來的答案太荒謬,荒謬到殷回之忍不住乾嘔,然後下意識瘋狂否定。
所有景象驟然碎裂崩塌,他被強行扯回了現實,眼前陣陣發黑。
「嘔——」
記憶虛境中吐不出來的酸水一齊從胃裡涌了出來,他彎腰吐得昏天黑地,直到連酸水也吐不出來,才慢慢從記憶中抽離。
回過神,才發現自己的手還和謝凌緊緊扣著。
他腦海中恍惚閃過一個念頭:謝凌的手居然這麼熱,全然不像平時的涼。
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不是謝凌的手變熱了,而是他的手、他的全身都在發冷。
謝凌的手突然用力,將他的發冷發抖的手攥得很緊,將他無法控制的顫抖生生止住了。
溫熱的指腹停在他臉上,將他不知何時落下的冰涼淚水擦去。
殷回之掌骨被攥得發疼,卻仿佛一下從地獄被拉回人間——
他撲進了謝凌的懷裡,將臉埋進對方肩膀,無聲哭得渾身發抖。
……
謝凌滯了一下,然後用空出來的那隻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師兄!!你這是在做什麼——!」
難以置信的少女聲音從身後響起,殷回之本就發悶的腦袋一陣空白,整個人懵在原地。
還是謝凌單手握住他的肩,將他輕輕扶了開來。
殷回之閉了閉眼,看向來人:「……回依?」
符回依原本一臉的憤怒和難以置信,還有耐人尋味的惱火和酸澀,結果看見殷回之難看的臉色和通紅的眼睛時,乍然熄了火。
她轉驚為怒,當即將矛頭對準了謝凌。
一把拔出了腰側的劍,指向謝凌:「混帳魔頭!你對我師兄做了什麼!放開他!」
殷回之:「……回依,他沒——」
符回依身後的少年一把將符回依扯了回去,斥責道:「符回依,你是不是腦子不清醒?!你看看那個孽障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