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丹後期和中期差得可不是一星半點兒,二者金丹的質量和靈性相去甚遠。
所以……入了就是入了,沒入就是沒入,什麼叫半入?
難道是為了哄謝凌高興?
可謝凌絕不是會因這種模稜兩可的話高興的性子。
果不其然,沈知晦看過去,謝凌臉上的表情已經淡了:「過來,我看看。」
殷回之卻沒動,盯著地面道:「師尊,等我完全入了金丹後期再看吧。」
沈知晦心道要糟。
不過謝凌居然沒徹底冷臉,只是加重了語氣:「殷回之,我讓你過來。」
沈知晦原以為,這兩年的時光已經足夠將殷回之對上謝凌時的倔脾氣抹乾淨。
但似乎不是。
殷回之竟然違背了謝凌的話,依舊跪在原地,抗拒之意溢於言表。
但更出乎沈知晦預料的是,謝凌居然還沒有翻臉。
謝凌從坐榻上站起,走到了殷回之面前,垂眸道:「你跟我賭什麼氣?你以為還有誰會像我這麼慣著你?」
「殷回之,別讓我說第三遍,起來。」
殷回之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低聲說:「我寧願你從來沒有慣過我。」
然後站了起來。
謝凌因為他的話深吸了一口氣,忍耐著沒出聲罵他,而是伸手去探了他的丹田。
然後,沈知晦看見謝凌的表情一點一點變了。
那是一個什麼樣的表情呢?
難以置信、怒其不爭,還有山雨欲來的陰沉怒火。
謝凌盯著殷回之的眼睛,只吐出了兩個字:「解釋。」
殷回之居然笑了一下,輕輕反問他:「解釋什麼?」
這倆宛如啞謎一般的對話,沈知晦聽不明白,但直覺告訴他恐怕馬上就要有大事發生了。
他一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硬著頭皮靠近殷回之,打圓場:「尊主,欲速不達,我瞧少主也是很努力了。」
說著,他也伸手探向殷回之的丹田,同時對殷回之無聲動了動唇道:得罪了。
他本想看看殷回之到底是修煉得多不理想,才能讓謝凌如此生氣,他也好幫殷回之找理由。
然而這一探,沈知晦徹底愣住了。
殷回之丹田裡那顆緩緩運轉的金丹靈力磅礴,泛著紫金色的璀璨光澤。
單看這狀態,赫然已是金丹後期。
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這顆金丹主人的元神竟然無法與之徹底相合。
修道者進入金丹中期,元神便能離開識海而下,淬鍊金丹。
在這個過程中,金丹會在反覆的淬鍊中從淡金色轉變為紫金色,徹底轉變後,元神同時也會完成與金丹的融合,於金丹內孕育元嬰之種。
但殷回之元神與金丹的融合度竟然還不如一個金丹初期的人。
那殷回之是怎麼將金丹淬到這個程度的?
沈知晦越想越心驚。
然後他得到了答案。
那金丹表面,漂亮的紫金色中,摻著幾道極細極微的裂紋——
顯然是元神不穩、波動過大,又強行淬鍊金丹導致的後果。
臨近月圓,謝凌本就頭疼煩躁,若不是先前之事讓他心裡有那麼一絲微妙的不忍,他也不會耐著性子縱著殷回之到現在。
這句自我放逐般的「解釋什麼」徹底將火星引燃了。
他重重掀袖。
殷回之直接被凌厲袖風掀翻在地,本就亂作一團的五內猛烈一震,吐出一口血。
沈知晦其實大概能猜到是怎麼回事。
靈力已經純粹到了這個地步,卻在元神融入金丹這一步出了問題,只能是……
心志不堅。
謝凌最厭煩優柔搖擺的人,生氣也是理所應當——可怎麼會呢?
殷回之本就是經年前的謝凌自己,又怎麼會在這種事上犯錯?
沈知晦看向殷回之那雙冷寂的眼,想起過往種種,隱約猜到什麼,又覺得不可置信。
……怎麼可能。
簡直荒唐。
謝凌掃了他一眼,眼中意味不言而喻。
沈知晦張了張唇,終是沒有告聲,而是默默退了出去。
「又是這副場景,你不覺得丟人,我都嫌丟人。」謝凌冷冷道,「你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
殷回之幾乎將口腔內的軟肉都咬爛了,心口一陣一陣,越來越痛,說出的每個音節都帶著淡淡的血腥味:
「……是你先親我的。」
殷回之說完,似是也覺得自己這話很可笑,低頭自嘲地悶笑了兩聲,唇角溢出血沫。
他喃喃:「師尊,本來我在那面鏡子裡什麼都沒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