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持懷閉著眼,也許是太久沒服用解寒丹,他低低喘著氣,說話時嘴裡好像都吐出了層層白霧:「魏雲深……他知道了,他知道解寒丹的用處,他把解寒丹搶了過去,威脅我……師叔,我是被逼的。」
凌微想起了進門後宋持懷的辯解。
他看著與自己額頭相抵的人,明明是同一張臉,剛剛還可恨至極,現在卻讓人忍不住想心疼。
凌微懊惱自己最開始的武斷,他忽然不敢去看宋持懷,卻怎麼也捨不得移開視線……他的有有,他那麼乖那麼好的有有,自己怎麼能不信他的話?
他頭回在宋持懷面前失了那種一切皆在掌握之中的泰然自若,凌微手腳都不知該如何自處,許久才動了動喉結:「你要我怎麼信你?」
宋持懷弱聲道:「師叔可以去問,我的藥在他手上,很多人都知道。烏潼、陳蘊,藥從來不在我這裡,他拿藥威脅我……師叔,我好冷。」
凌微張了張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少年的眼神一變再變,最終轉為對魏雲深的狠恨與對宋持懷的疼惜。他無法想像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宋持懷一個人承受了多少,唯一能做的補救是從懷中掏出新煉好的解寒丹餵進宋持懷嘴裡。
大約剛才的話消耗了宋持懷太多體力,他閉著眼,不知是不是睡過去了,凌微將藥丹送進他的口腔,卻半點都沒有要吞咽的意思。
凌微沉默了會兒,將人抱在塌上,又貼心地給他蓋了張毯子,提起劍就要離開:「我去殺了他給你報仇。」
「師叔。」
那顆藥最終還是進了胃,解寒丹的藥效立馬發作,宋持懷涼了許久的身軀終於有了熱意。他拉著凌微的手腕,懇求道:「讓我親自來吧。」
第32章 卅二籠語
萬劍宗的監牢跟別處的沒什麼不同:廊道昏暗、監房逼仄, 陰濕的空氣里裹挾著散不去的血腥,一到傍夜時巡守的弟子滅燈離開,牢房最上頭的頂窗也透不進光,便是純粹到極致的黑。
這樣的黑魏雲深已經見過兩天, 這兩天裡, 他經受了不少萬劍宗弟子的刑打逼供, 刀割、鞭打、釘傷……濃重的鐵鏽味蓋著他的衣裳,污濁的暗紅塗遍了他滿身,少年氣息羸弱,全身上下已無一塊好肉。
今夜看顧牢房的弟子已經巡邏結束最後一輪,外頭的門落下了鎖,牆上的火把也都熄滅,監獄內無光無聲, 其餘的感官就被無限放大。
魏雲深氣息微弱地吞吐著呼吸, 他被鐵鏈強綁在豎著的柱子上,兩天兩夜沒坐或躺過,長久無法活動肢體的痛苦在這無邊無盡的黑暗中猶顯折磨,幾乎要將他本就不堅定的意志瓦解崩潰。
什麼時候、什麼時候才能出去呢?
會有人來救他嗎?師父會不會來救他?雖然那天宋持懷狠心叫人將他收押,但那只是一個誤會,只要他解釋清楚自己跟魔族沒有關係, 師父一定會像以前一樣對他好的。
這個念頭才剛起來, 魏雲深腦海里又響起宋持懷那句毫無感情的「你什麼時候跟他勾結上的」,少年神思一頓,而後自嘲笑出了聲, 心道: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