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道重重的落地聲將惶恐騷亂起來的人群頓時都安靜了下來。
大雨砸下來,將站立在門外的人澆透了,可是卻沒有人注意那濕透渾身的大雨,他們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地面上的那人。那人身著一襲普普通通的神色粗布衣裳,人看起來黝黑滄桑。
那人在地上掙扎了兩下,卻怎麼都無力爬起來,那些百姓驚恐的目光看了看那從府衙內走出來的黑衣男子,又看了看那在地上已經開始咳血的人,人群里有人哆嗦地道:「官府、官府,也不能這麼蠻不講理......」
重九冷漠地從府衙內走出來,一步步地走入雨幕中,他走到那地上趴著的人的身邊,腳下略微一動,將那人踢開,叮咚一聲響,那人揣在懷中的匕首甩在了地上。看到那落在濕噠噠的地面上的冰冷的刀刃,周遭本來還在哆嗦埋怨的人一時間都不在言語。
周遭又浸入了沉默,這一種靜默讓人難受,似乎是有什麼話語被堵在了心眼中,說不出,吞不下。
「你們便是這般講道理的嗎?」重九冰冷的聲音在安靜的雨幕中迴蕩,砸在在場每個人的心頭,或許是澆透的雨水讓人的熱血開始冷卻,也或許是那落下的冰冷刀刃將那些被煽動的情緒泯滅。
總之,那些人本還是洶湧的高呼聲,一時間都冷卻了。
重九的目光掃過,看到人群里閃躲的某些人的目光,他面上的神情是一片漠然,而後冷冷地說道:「欽差大人明白你們是想要知道齊老太爺的情況,想來你們都聽過,大人是來查差貪腐案的,而齊老太爺如今在府衙中不過是配合查案。」
聽著重九的話,眾人面面相覷,但是很快便有人從人群中發聲:「什麼查案,齊家老太爺入了這府衙多日,未見人影,反倒是官府查抄齊家的身影,比比皆是。敢問,配合查案,是如此查案嗎?」
重九嗤笑一聲,他的目光落在那人群的發聲處,他的目光太過銳利,人群里登時就分列開來,露出躲在人群中的某個人。
眾人的目光落在了這人身上,這才赫然發現這人是一名衣著樸素的青年男子,面上膚色白皙,不若普通百姓那般的枯瘦愁苦,縱然是衣著簡單,可是也難以掩飾身上養著的一股養尊處優的氣息。
「齊家六公子?」有人低呼了一聲。
這人正是齊家二老爺所出的三子,在齊家宇字輩里序六的齊宇陽。
齊宇陽自然是知道此時已經是隱藏不了了,他便大大方方地走上前來,開口道:「敢問,欽差大人,便是如此讓齊家配合查案的?莫不是在覬覦齊家財產,這才以此為藉口,查抄齊家?」
他的話說得異常尖銳,帶著寒意的視線盯著重九。
見到齊家人出現,那一行本就安靜下來的百姓陡然間便又騷動了起來。尤其是此時這齊宇陽話說得理直氣壯,頗有幾分信服之感。
眼見著這安撫下來的百姓又要開始躁動,忽而間一道男子的清朗聲音從府衙中傳了出來。
「齊六公子倒是頗有膽氣。」楚延琛身著緋紅的官服,從府衙內走了出來。一身的清雅姿態,令場中的百姓復又慢慢地安靜下來。
大抵人人都有愛美之心,故而剛剛的來勢洶洶眨眼間就消退了下去。
齊宇陽早就聽聞過了楚延琛的大名,但是未曾見過,現下這倒是第一次見面。看著走出來的楚延琛,他的雙眸微微一顫,恭恭敬敬地躬身一禮,道:「草民見過楚大人。」
大雨不停,不過較之先前的滂沱大雨,已然是有所減緩。
楚延琛未曾撐一把傘,信步走入雨幕之中,雨水落在他身上,不過一會兒就淋透了。然而旁人的狼狽卻不曾在他身上出現。重九沉默地回到楚延琛的身旁,雖然周邊都是有護衛在,但是,誰也說不準是否會有什麼意外出現。
剛剛那一名持械沖入府衙的人便是一個意料之中的意外。
楚延琛面上的神情漠然,清清冷冷的眸子掃過渾身濕透的齊宇陽,他提了提聲音,道:「想來,齊六公子應當是知道,齊老太爺先前是送了認罪書進府衙的。」
齊六公子微微一愣神,這事兒他是知道的,但是來不及多深究,畢竟當時齊老太爺人已經在府衙里,而後又是猝不及防地官府查抄,他卻是沒時間好好琢磨那一紙認罪書。
或許說,齊家的人都未曾見過那一紙認罪書。
他沉默片刻,咬咬牙,硬著頭皮點頭道:「是,草民知道。但是,這認罪書與我祖父無關,官府無權扣押......」
「並非是扣押,只是請齊老太爺留下配合調查。」楚延琛的視線掃過眼前的一眾人,沉沉地道,「畢竟貪下那一撥賑災錢糧的是齊家人。」
「這事兒,認罪書上寫得明明白白。」楚延琛看了一眼似乎還欲反駁的齊宇陽,輕聲道了一句,「況且,齊家貪腐的可不只是這麼一點東西。」
這一句話說得齊宇陽半晌沒開口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