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霽身上都是濃濃的侵略氣息,令她不喜,她環顧一周,卻沒有看到穆青衣,意識體飄出朝華殿,不受控制地進入了偏殿。
偏殿內,門窗緊閉。穆家郎君換了乾淨的襦衫,面色卻一改往日的溫潤,透出幾分的清冷孤傲。
燭火滋滋地燃燒著,一道淡淡的影子出現在屋內,龍十一陰冷不愉的聲音傳來:「穆郎君,您忘了與陛下的約定嗎?
此次回盛都,您是為陛下撥亂反正來的,要助陛下重返帝都,對付蕭霽,平定天下的,陛下對您自作主張娶五帝姬,十分的不悅。
郎君身為天下道門之首的傳人,難道要違背知鶴觀和先皇的約定嗎?
若是大盛有傾覆之禍,知鶴觀必要出山,助秋氏平定天下。」
她瞳孔微縮,看向穆青衣,身體一點點地寒冷起來。所以,元宵初見,他贈她兔兒燈,廊下聽雨,他為她撐傘,還有道觀再見,他為她做蒿子粑,乃至後來的行宮求娶,一切的一切,不過是一場設計好的局。
他是秋墨衍的人,他是秋墨衍藏的最深的那顆棋子,從來就沒有能帶她走出地獄,重返人間的人,他只是披了一張皮,恰到好處地出現在她的世界,給她編織了一場最溫柔的美夢。
青衣郎君面色如常,端坐在軟席上,清冷說道:「我正在履行約定,助陛下平定天下,求娶五帝姬正是此行最關鍵的一環,唯有如此,才能分化五帝姬和攝政王的同盟,陛下才有重返帝都的可能。」
龍十一陰冷道:「望郎君能說到做到。陛下並不贊同這門婚事,郎君是修道之人,望遵守本心,莫做出出格之事,陛下希望能借著這場婚事,讓五帝姬離開帝宮,住到穆府,中書令大人那邊,就麻煩郎君去說服。」
穆青衣起身冷淡說道:「請轉告陛下,青衣必不負所托。」
龍十一消失在屋內,偏殿內漸漸冷寂下來。
穆青衣靜靜地坐在軟席上,眉眼沉靜地翻閱著手邊的古籍,許久冷冷丟了書,打翻了一架子的畫卷,畫卷散開,露出裡面的圖案,皆是清冷孤寂的道觀、雪山和山林,沒有人物,沒有她,皆是做戲。
她雙眼刺痛,低低地笑出聲來,她這一生何其愚蠢,被最珍視的兄長算計,被仇敵圈禁,被未婚的郎君哄騙入局,所以最後才會落得慘死的下場吧。
她冷冷打翻燭台上的蠟燭,看著穆青衣臉色微變地去搶救畫卷,意識體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走。
長歌身體失重,陡然驚醒過來,睜開眼睛,渾身冰冷。
「長歌?你醒了?」
她劇烈地喘息著,看清車窗外的景致,是湖景別墅的莊園,不是朝華殿的偏殿,不是那座吃人的帝宮,她也不再是前世的大帝姬,而是秋長歌。
駕駛座上,傅懷瑾見她出了一頭的汗,伸手想去探她的額頭。
看著那張跟穆青衣一模一樣的臉,她瞳孔微縮,猛然揮開傅懷瑾的手。
「抱歉,我先回去了。」
她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逕自回莊園。
傅懷瑾心猛然一沉,驚愕地看著她決絕的背影,臉色血色盡失。長歌,似乎厭惡他?
他心口一窒,險些無法呼吸,一種莫名的恐慌感籠罩著他,仿佛曾經他也這樣驚慌恐懼過,失去了一切。
*
回到莊園內,小毛球熱情地撲上來。
長歌抱著小狗子,摸了摸它的小狗頭,讓它自己玩,然後站在木窗後面,居高臨下地看著庭院外。
傅懷瑾的車一直停著庭院外,許久才開走。
她看著外面的夜色,伸手按住眉心,將翻湧上來的戾氣強壓下去,前世的夢境開始一點點地露出猙獰的一角。
真相往往都是殘酷的。可笑的是,那些她記憶里最溫情的一幕,皆是做戲。曾經她以為自己最虧欠的人是穆青衣,是她強行拉他入局,到頭來才知道,他一直都是最重要的局內人,甚至是幕後與秋墨衍執子的人。
道門和秋氏皇族之間竟然還有約定!
可笑至極!
長歌心中怒氣難消,摸到手機給宋星河打了一個電話,電話很快就接通。
「長歌?」宋星河接到她的電話,險些驚住,這可以說是半年來,長歌第一次給他打電話,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長歌聽著宋星河的聲音,呼吸急促,許久冷冷說道:「打錯了,忘了,你如今是徐宋兩家的繼承人,在帝都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可宋星河,聽說你是兩家獨子,所以,你這一世沒有兄弟姐妹,也永遠不可能擁有兄弟姐妹吧。真是恭喜了,家裡有皇位要繼承,也無人與你爭搶。」
就他做的那些事情,若是她還活著,定然會衝上行宮,將他從病床上拖下來,丟進冰天雪地里,讓他也嘗一嘗她那些年受的苦。
他不配做她的哥哥!只配失去一切,孤零零地在行宮等死,然後看著大盛朝覆滅,所有的謀算皆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