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哦」了一聲,才反應過來:「你是說?可我們才見過幾次面,並不是很熟悉。」
她還以為這位崔郎君是家中有事,想向她開口求助,這才一路跟著馬車。
趙嬤嬤點頭:「老奴看過他背簍里的那些傘,唯有這一柄有吊墜香囊,這傘娘子還是賞給丫鬟奴僕吧,等會老奴就將它拿給門口的小廝,好斷了那崔郎君的心思。」
她家小娘子這般水靈靈,怎能嫁一個窮書生,這書生家裡還有那麼多污糟的事情。
虧他也敢想。
小草看著繪有青山的油紙傘,想起她那不為人知的暗戀,低低說道:「他也不曾挑明,或許這一切只是我們多想了。他沒準是感激我們早些日子送的那些吃食酒水,崔玉壺年後就要出海,能不能活著回來都未可知。
嬤嬤,還是莫要糟蹋旁人的心意吧。」
趙嬤嬤見她這般感同身受,幽幽嘆氣道:「但願是老奴多想了,只是娘子這般美貌聰慧,想求娶的人只怕如過江之鯽,娘子還是早做打算,就算挑夫婿也要挑合心意的,莫要草草嫁人。」
小草笑著挽住她的胳膊,說道:「我們家族的小娘子都是招婿,不嫁人的。況且嫁人多無趣呀,我想做九洲最有權勢的小娘子。」
趙嬤嬤見她這般有大志向,笑不攏嘴:「好好好,只是娘子,權勢如雙刃劍,還得小心駕馭。」
小草笑彎彎地點頭,她雖然從小就懶惰好吃,但是這些年大長老和大國主授課的時候,她作為明歌的女官,也被迫學了不少,明歌學的是帝王之術,而她則學的是輔君之術,原以為這輩子都用不上這些吃灰的知識了。
她已經頹廢了三年,如今情絲也被斬斷,確實該振作起來,做她該做的事情了。
「娘子,到了。」
小草下馬車,撐起那柄青山疊巒的油紙傘,將少女最後的一縷情絲埋葬在這絮絮揚揚的大雪中,沒有說出口的話,這輩子她都不會說了。
因這場罕見的大雪,謝氏的除夕夜宴都透著幾分的喜慶。
暮色降臨之後,滿城燈火,謝氏的除夕夜宴和燈會辦的熱鬧非凡,謝家主在夜宴上公開介紹了自己的義妹,那位謝娘子初初亮相,一身青綠襦裙、氣質脫俗,艷驚四座,操辦的夜宴堪比三年一度的世家宴,也就只比皇室夜宴低了一個規格。
這般規格的除夕夜宴,別說泉城中小世家開眼,就連王氏和陸氏子弟都為之側目。
這一場夜宴被人津津樂道了小半年,才漸漸被人遺忘。
不過九洲都知曉,謝氏又出了一位貴女,直接打臉了遠在盛京,如今貴為貴妃的謝書。原本九洲世家還在等著盛京那邊的動靜,覺得謝氏此舉是在挑釁,必會受到盛京瘋狂的報復。
但是等了半年,盛京那邊都沒什麼動靜,世家大族暗暗琢磨出門道來,謝貴妃失寵是真,陛下不想動泉城和謝氏也是真,加上泉城那九洲讚譽的名聲,謝氏真的從九洲殺出了一條血路,自成一派,而且強的可怕。
各世家大族紛紛動了心思,急急忙忙地想與謝氏結為盟友,然而拋出去的所有橄欖枝都被人無情地送了回來,而落款都是三個字:「謝月上」。
一殺,二殺,幾乎是通殺。
眾世家恨的牙癢,只覺得謝景煥真是昏了頭,家族大事如何能讓女人來做主?這謝氏的小娘子不早早嫁人,竟然要做代家主,並且真的給她實權在握了。
如今九洲的小娘子,上至貴女,下至平民,都被她帶歪了,影響極其惡劣,甚至還有人上書言表,要開女子恩科,讓女子也能和男子一樣入朝為官,就是拿謝氏娘子的例子來上表的。
陛下竟然沒有當場駁回,甚至隱隱有考慮的跡象。
若是真的開了女子恩科,女子也能做官,那這九洲要亂啊,難不成要把他們男人攆回家裡去嗎?
於是九洲世家大族和天下學子對「謝月上」這三個字恨的牙癢,將她評為九洲第一惡女,然而九洲的女娘和天下遊俠們則視她為女子楷模,乃是大權在握的第一世家貴女。
很快,三年過去。
*
新下了一場小雨,早春的海棠花開始怒放,院子裡的老樹也開始煥發出新芽。
屋內,爐火滋滋地燃燒著,趙嬤嬤掀開帘子,端著燉好的甜湯進來,就見小草坐在榻上處理著府內大大小小的事情,這麼冷的陰雨天,她就穿著一件春衫,蓋了一條毛茸茸的兔毛毯子,窗戶還是半開的,冷風嗖嗖地灌進來。
「娘子,怎麼又開窗戶了?你的風寒還沒有完全好,而且府上哪裡有那麼多緊急的事情要處理。」
趙嬤嬤趕緊上前去關窗戶,將甜湯放下來,又去給她拿厚厚的鶴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