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謝景煥看完密信,皺起眉頭來,謝風在信上說,那人只是一個招搖撞騙的假道士,在蜀地大肆斂財,經過他一番審問才得知,那人根本就不懂祈雨之術,也不懂天象,只是前些日子在山間偶遇一個道童,聽那道童說近日要下雨,這才到城裡去招搖撞騙的。
結果瞎貓碰上了死耗子,撞上了。
謝風在山裡轉悠了數日,都沒有找到道觀和道童,目前正往泉城趕。
這一趟無功而返。
謝雨看完密信,納悶道:「那道人不會真的就在天地間蒸發了吧。這都快十年了,他都不用吃喝不用下山買酒喝嗎?」
「家主,要是那道人死在深山老林里,我們還等嗎?」
謝景煥將密信燃盡,抬眼,目光幽深地開口:「既是高人,又怎能輕易被人找到,到了該相見的那一日,必會相見。」
「原計劃,今夜北上盛京。」
*
「家主夜裡出發前往盛京。」趙嬤嬤快步進了內室,在小草耳邊低聲說道,「娘子,要前去相送嗎?」
小草手中動作一頓,放下手中沒喝完的參湯,看向外面已經漸暗的天色,還是今日走嗎?這些天他沒有提北上的事情,謝府一切如常,她以為日期推後了。
她知道他派謝風前往蜀地找那個道人,看來是無功而返了。
「娘子,真的不攔著嗎?」趙嬤嬤有些急,餘光似有若無地看著她平坦的小腹。雖然娘子說她有辦法一定能懷上孩子,但是這才十幾天也診不出脈象。若是再等十幾日,便也能知道有沒有懷上了。
有些事情既然做了,那便一定要有結果。
小草咬唇,低低說道:「好久沒有吃千香樓的點心了,阿嬤,我們今晚出去吃盞茶吧。」
趙嬤嬤連忙說道:「哎,好,我給娘子拿件披風。」
趙嬤嬤取來披風,吩咐人去準備馬車,主僕倆前去千香樓。千香樓依舊熱鬧非凡,琵琶女彈著清麗的江南小調,波斯商人在樓里一擲千金,遊俠們坐在屋頂上拍手叫好,來往賓客醉倒在這九洲聖地的秋風裡。
小草看著被烏雲遮蔽的月牙兒,低聲說道:「換首曲子吧,換首金戈鐵馬的曲子。」
古有荊軻刺秦,今有他帶十二名死士奔赴盛京,與史書上記載的一樣悲壯無二。
她該送一送他的。
清麗的江南小調很快就變成了悲涼壯闊的曲子,那樣悲壯的曲子由小娘子婉轉的聲音唱出來,多了一絲閨中哀怨之意。
樓中客人、屋頂上的遊俠們聽著聽著,莫名地潸然淚下。
一曲終了,小草出了千香樓,前往城門,送行。
第704章 身孕
城門外,謝景煥一身黑色勁服,戴著草帽,裝扮成流浪的遊俠兒,仰頭看著天上新月。
沒有月亮,今夜是一個無月之夜。
這些年他也漸漸養成了仰頭看月的習慣,以前是明歌望月,後來是師父,再後來是小草,每當做重大的決定時,他都習慣了看看月亮和夜空,冷靜下來,再做決定。
十二死士早就先他一步,散在盛京周邊。
此次北上,他一人獨行。
謝雨眼睛都哭腫了,依舊沒能讓家主同意帶他一起走,此刻見時辰不早了,哽咽道:「家主,好像要到子時了。您若是捨不得娘子,為何不在府上辭行?」
非要在這城門外等。
娘子傍晚時分就帶著趙嬤嬤去千香樓吃茶去了,哪裡知道家主今夜北上,子時還在城門外等著她呢。
這個時間點,娘子應當都回去睡下了。
謝景煥沉默,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何沒有去小草的院中辭行,他一開始是打算靜悄悄地走,誰人都不說的,可臨行了,卻開始期盼。期盼有人來送行。
他不想一個人孤零零地離開,去奔赴一場轟轟烈烈的事跡,他希望有人送他走,盼他歸,若他死了,也有人能在清明寒食時,給他燒點紙錢,祭一罈子烈酒。
這一生,便不覺得那樣孤獨了。
可笑啊,到頭來,原來他也是這樣庸俗而脆弱的人。
謝景煥仰頭看著夜空,低啞說道:「時辰到了。」
他該走了。
他翻身上馬,摸了摸馬兒的脖子,低低說道:「老夥計,只有我們倆了。」
「家主,家主,你快看,有燈籠。」謝雨眼尖地看到城牆上燃起的一盞宮燈,激動地叫道。
謝景煥渾身一僵,回頭看去,只見夜色中,一盞紅色的新月燈靜靜地亮著,是新月燈,他聽小草提過,新月是她們的圖騰,也是她們的暗號。
她們只會為族人點新月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