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垂眸看著鏡湖裡那些光彩奪目的光暈泡泡,每一個泡泡都是一個小世界,過去,現在和未來都在同時發生。
像是小猴子河裡撈月。
她微微扯唇,不知為何想到了那隻小猴子,她現在便是那隻小猴子,只是她是有私心的,她想心如明鏡地過這一世,不想心有虧欠,也不想留下任何的因果。
這一世,就到此為止,沒有輪迴,也沒有以後。一切都在這一世結束。
長歌垂眸,看著自己撈上來的冰雪泡泡,指尖都被冰雪凍僵。撈到了,滿鏡湖,她只撈到了這一個泡泡,還是這樣冷的世界。
原來,他們都沒有以後。
長歌微微一笑,端坐於金色垂柳樹下,一魂一魄進入了冰雪世界。
「哎呀,小娘子,我還有事情沒有交代完呢,你是一魂一魄入夢,會有很多副作用的,譬如痴傻,心智不全或者是身世悽慘……總之,你去的是現在的世界,不是過去的世界,所以你見到的那個人是現在正在發生的他,不是過去的他……不要以歷史來度量時間,時間只存在現在。」
器靈小老兒跳腳的聲音遠遠傳來。
秋長歌微微一笑,這小老兒在說繞口令嗎?她當然知道,每個世界的時間進度不同,她去的世界是當下正在發生的世界。
希望她不痴不傻,手腳健全,最重要的是記得自己來此世界的目的!秋長歌默念著陸西澤的名字,眼前白光一閃,進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
「長歌,長歌,找到那個人,化解他十世戾氣,如此你才能回到原來的世界。」
一道淡漠疏離的女聲在腦海中響起,一遍遍地迴響。
「那個人是誰?」
「見到他,你就會明白。」
「你是誰?」
「我就是你。」
秋長歌猛然睜開眼睛,看了看四周冷的如冰窖的屋子,窗外雪花簌簌下落,窗台上還隱約有落灰,屋內像是常年無人居住,沒有任何的陳設,帷幔老舊,木床吱呀作響,唯有床前的一個炭盆發出溫暖的火光,驅散著寒冷。
好冷。
她伸出手,籠了籠炭盆上的火光,看著自己十指凍的通紅,猶如埋在霜雪裡的紅蘿蔔,頓時有一瞬間的沉默和茫然。
她是誰?她在哪裡?她好像不屬於這個世界?
她隱約記得自己這手青蔥如玉,只在小時候生過凍瘡,後來每日都被精心保養,彈的了琴,下的了棋,殺的了人,也批過朱紅批註。
她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半舊不新的夾襖,木架上擺放著一套小海棠碎花的襦裙,洗的有些發白,但是這應該是她最好的一套衣裳了。
直覺哪裡出了問題。她應該不屬於這裡,但是她不記得來路,只記得有人說她魂魄不全,或痴傻或悽慘……
沒有想到竟然是失憶。
不過好像也沒有那麼糟糕。
至少她現在智力正常,四肢健全,就是處境不太好,好像生活艱難。還有,她要找的那個人是誰?
一堆的問題堆積在她心頭,她垂眸,決定先弄清這個世界的情況。
「七娘,你醒了嗎?」門被人從外推開,帶起一陣刺骨的寒風,雪花被寒風裹挾著灌入,冷寒徹骨。
長歌被凍的眼睫微顫,抬眼看向進來的中年美婦,那美婦看見她,眼圈瞬間紅了,上前摟住她,哽咽道:「我可憐的七娘,早知道你過的那般苦,姑母應該早點接你過來。」
姑母?
長歌不喜被人碰觸,身子有些不著痕跡地往後移了移,聞到美婦身上的薰香,雪中春信?
這香是以沉檀為主,輔以丁香和白梅肉,冷香中帶著花香,前調的冷散去之後,便只剩下沉靜的暖,喜歡此香者,大多是書香世家的女子。
長歌聞香大致猜出她的性情,喜好詩書,孤芳自賞,且不問瑣事,見她氣質溫婉,手中必然無權,再見她面容雖美,衣裳卻不華美,髮髻上只戴了兩支普通的玉釵和一支珠花,可見手上也無錢。
她這姑母,手中無權也無錢,不過她喜歡她身上的書卷傲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