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長歌垂眸輕笑了一聲。
秋落霜嚇了一跳:「你笑什麼。」
秋長歌搖了搖頭,沒有解釋。她腦海中的版本卻是另一個版本,和戲曲里唱的截然不同。這個版本的結局無比的殘忍現實。世人流傳的那些不過是美化杜撰的結局,而且都是偏男性視角。
因為這世道,這天下是男人的天下,執筆者從來都是男子,所以史書也罷,戲曲也罷,都是以男子的視角寫的,也世代流傳了下來。
那些禍國妖姬,紅顏禍水錯大概就錯在她們沒有走到當權者的位置,無法為自己撰書鳴冤吧!
一曲終了,女眷們紛紛落淚,紛紛叫好,大夫人還給梨園戲班子打賞了。
戲班子喜出望外地上前來接了賞賜,說了一籮筐的吉祥話。
大夫人十分滿意,掃視一圈,見秋落霜和那美貌的孤女低頭竊竊私語,不悅道:「秋姨娘是覺得這戲唱的不好嗎?為何大家紛紛動容,唯有你和秋娘子不為所動?」
秋落霜臉色一白:「妾不敢,只是想到了七娘與白娘子一樣孤苦無依,有些感慨。」
老夫人:「倒也不必如此,日後秋娘子嫁給蕭府的庶子,也算是有了遮風擋雨的地方,蕭府難不成還會虧待你們小娘子不成?」
秋落霜低頭:「是,老夫人菩薩心腸,大慈大悲,妾是為七娘高興,為她高興。」
秋落霜閉門思過這段時間,性情轉變了不少,不過秋長歌卻聽的有些不喜,也沒有說什麼。若人世故圓滑,那必是吃盡了苦頭,這世間被偏愛的才有恃無恐。
「我看秋娘子是覺得戲曲里唱的可笑,這才發笑不語的吧。」蕭家四郎的聲音遠遠傳來,說話間,人已經走到了水榭廳外。
秋長歌見他陰魂不散,嘴角抽搐了一下。
「四郎這話是何意?」
蕭宣和蕭茗並肩走來,拜見了祖母和一眾夫人們,笑道:「祖母,剛才我和二哥在旁邊聽了一耳朵,然後就見秋娘子在發笑,不是娘子為何而笑?」
蕭茗目光深沉地看她,這女娘倒是屢屢做出一些不同尋常的事情來。
那日在秋意居,她一個青州偏僻之地的女娘,儀態氣勢比鎮國公府的娘子還要足,去一擲千金的地方泡澡,出事了還能指使蕭家三郎來接她。
今日眾人聽戲曲,獨獨她發笑。這戲曲很可笑嗎?
秋長歌:「……」
秋長歌見眾人都看過來,老夫人和大夫人面上不喜,秋落霜已經嚇得臉都白了,知道今日蕭宣是和她槓上了,於是起身淡淡說道:「回老夫人和諸位夫人,七娘聽過另一個版本,於是不曾感動落淚。」
大夫人看著她那張絕美的臉蛋,咬牙想著,萬幸這女娘許給了蕭霽那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不然府上還不知道要鬧成什麼樣子呢。
大夫人:「你且說說什麼版本。」
秋長歌淡淡說道:「我聽過的那個版本,是一個遊方道士說的,不知真假,諸位夫人只聽聽就好,不必當真。
許郎君發現白娘子的真身之後,在端午那日用雄黃酒對付白娘子,並且將她燉成了肉湯,分發給了百姓。」
水榭廳前,女眷們嚇得大驚失色,大夫人厲聲道:「快快住嘴,這是哪裡聽來的歪門邪說,也能拿到老夫人面前來胡說八道!」
老婦人閉眼念著阿彌陀佛。
一邊的蕭茗和蕭宣看她的眼神古怪且震驚。
秋長歌越過他們二人,看向姍姍來遲的蕭霽,他依舊還是那一身洗的發白的舊襦衫,墨發只用一根桃木枝盤起來,一張俊美的面容低眉如菩薩,殺人時也手起刀落,面不改色。
她說的這個驚悚版本,蕭霽自然也聽到了,他站在遊廊的柱子邊,神情淡漠,好似聽到了,也好似沒有聽到,只是許久扯了扯唇,無聲地說了一句:「我不是許郎君。」
秋長歌眼眸彎起,露齒一笑。懦弱的人才會恐懼,強者無所畏懼。
她本無意試探,只是蕭霽的反應讓她倍感安心。若是她是那大妖,蕭霽也不會做那許仙。這世間人來人往,唯有他沒有用異樣的眼神看她。
「秋姨娘,你家侄女是瘋了還是傻了?好端端的宴席非要說這樣敗興的事情。」二夫人也嚇出了一身冷汗,呵斥著秋落霜。
秋落霜已經嚇傻了,被呵斥也沒反應過來。
那樣悽美的一段人妖戀,在七娘口中怎麼就變了味呢?男人難道都如此薄倖,不值得託付嗎?
秋長歌垂眸道:「是七娘妄言了,不該聽老道胡說八道,擾了夫人們的雅興。七娘這就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