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個要去的地方便是供銷社。
鎮上的供銷社沒有縣裡的大,但也不小,兩層,每一層有一百個平方。
這是林綺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第一次逛供銷社。
林綺身上的衣服洗得發白,破了幾個洞也沒縫補,露出雪白的肌膚。
一看就窮。
但是好看得過分!
整個人瘦瘦小小的,一雙眼睛澄澈,粉白分明,不見一絲雜質,像極了初生的嬰兒。
一向趾高氣昂,尖酸刻薄的售貨員,張了張嘴,本想諷刺兩句,又把到嘴的話咽回去。
算了,只要她不把商品摸髒了,她想看就看吧。
林綺打算給自己買兩件內穿的衣服,再買兩雙鞋子。
每天在山裡跑,費鞋。
衣服好買,但是鞋子——
林綺一眼就看中了柜子里的皮鞋,可看了價格,她又默默移開了視線,太貴!
「我要買雙解放鞋。」
一個響亮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林綺扭頭,看到一個少年正指著那軍綠色的帆布橡膠底鞋子。
「這個鞋子好,帆布比面布結實,橡膠底也耐操,不容易爛底。」同行的人道。
林綺挑眉,她知道買什麼了。
安良公社放假,來鎮上的人不少。林綺來回都挑著糧食地走,她如今走路速度已經和正常人差不多,但她不想讓別人知道,只能避開。
林綺回到安良大隊,她沒回知青點,徑直去了山上。
此時,在林綺平日裡割豬草的地方,一幫少年正圍成一個圓圈,這些少年或是起鬨,或是叫囂,或是謾罵,好不熱鬧。
而在圓圈正中心的不是別人,正是徐鶴霄。
「徐鶴霄,把你手裡的拐棗交出來。」羅達站在一塊石頭上,居高臨下,俯視徐鶴霄。
「這是我找到的,憑什麼交給你!」徐鶴霄緊緊抓著手裡的籃子,比尋常人更黑的眸子直視羅達,氣勢一點都不輸對方。
「憑什麼?」羅達譏笑,「憑你是黑五類!壞分子!你不配吃這滿山的野果!」
「就是,這座山,這些野果都是我們的,不是你這個黑五類,壞分子的。」
「他今天不是放牛麼,怎麼還去摘野果了,這不是怠工麼,我要向大隊長舉報他!」
「對舉報他,他就不該留在安良大隊,他該被送去改造!」
「他爺爺也去改造,他們血液里就是髒的,不能玷污了我們安良大隊的土地!」
「........」
一群少年你一言我一句,嘴裡的話一句比一句難聽。
徐鶴霄不是第一次聽這些話,從前還不覺得有什麼,可此刻再聽他們要把自己和爺爺趕出安良大隊時,他有些慌了。
他的腦海里閃過了一張平靜,精緻的臉蛋。
其他地方沒有她,他不想離開這裡。
「給你就是。」
徐鶴霄往前走兩步,把籃子放到羅達的面前。附近幾座山的拐棗已經被摘得差不多,他今天也是運氣好,在一處陡峰發現了一棵拐棗樹。這棵拐棗樹結的拐棗不多,但果實大,顏色深,一看就知道果子肯定甜。
這是他打算送給林綺的拐棗。
可如今為了繼續留在安良大隊,他不得不把這拐棗交出去。
林綺,對不起。徐鶴霄在心裡默默道。
羅達不是第一次欺負徐鶴霄,每一次欺負徐鶴霄,他心裡都能得到極大的快感。徐鶴霄越反抗,越憋屈,越痛苦,他越暢快。
可今天怎麼回事,徐鶴霄竟然乖乖聽話了!
羅達皺眉,對這個結果並不是很滿意。他都挽了袖子,打算大幹一架了,徐鶴霄竟然雲淡風輕地服軟認輸了?
就像一口氣憋到了嗓子眼卻出不來,鬱悶極了。
他更希望對方是被他打到不得不服,不服卻又無可奈何,恨他,卻又不能將他怎麼樣的模樣!
說白了,他不願意就這樣輕易放過徐鶴霄。
羅達眼珠子一轉,笑了。
他從石頭上一躍而下,站在徐鶴霄前面,對他意味不明地笑著,連個眼神也沒給那一籃子的拐棗。
他不是衝著拐棗來的。
徐鶴霄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就見羅達錯開他,往他的身後走去。
羅達要幹什麼?
徐鶴霄扭頭,恰好一團黑影朝他飛來,他下意識扭頭,那一團黑影砸在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