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就要掀開被子,把胖娃娃撈進懷裡,哪知劉越蹬蹬蹬地往後退,用一種強迫良家婦男的譴責眼神望著他。
奶音軟乎乎的:「我不學刀,也不學劍,更不學槍,就想學吃飯睡覺。師傅可以教授我這些嗎?」
韓信:「……」
他的臉色由青轉紫,從喉間擠出一句話:「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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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蕭何回到相府,還是有些放不下心。
兩歲的小殿下如何聽得懂兵法?他怕韓信陷入另一個極端——驕傲過度的挫敗,從而鬱鬱寡歡,消沉過度,等不到皇后承諾的未來。
他從沒有這麼迫切地想去一趟留侯府上,與張良說說話,光是看著那張臉就能鎮定許多。
但憑藉留侯聰明才智,萬一猜到韓信還活著,怕是連金蟬脫殼之計都清楚洞悉……蕭何猶豫再三,終是放棄了這個主意。
別說張良了,追隨陛下的功臣誰不是人精,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為好。
大漢丞相硬生生熬了幾天,舉止若常,無人看出他的不對勁。可隨著淮陰侯勾結陳豨,以謀反罪處死,夷滅其三族的詔書自椒房殿傳出,陣陣軒然大波掀起,如同地震一般,席捲了整個天下!
皇后召見丞相不是秘密,丞相邀請淮陰侯入宮也不是秘密。
陛下親征的時候,皇后聯手丞相舉起了屠刀。淮陰侯死了,死在陰暗潮濕的長樂宮鍾室,屍身曝於日曬之下,聽說已經不成樣子。
那可是淮陰侯啊。皇后的恩人,丞相的知己,以一己之力伐燕趙,親自指揮滅項羽,四面楚歌引得霸王潸然落淚,生平從無敗績的大功臣。
便是涉及謀反,如何能死得這樣唏噓?
無數人望著椒房殿的方向,雙腿都在打擺,畏懼與惶然叢生。
這是皇后自己的主意,她沒有同陛下商議!
……
劉邦不在的時候,呂雉坐鎮後方,有權調動中尉衛尉,以及整個長安城的駐守軍。當日,便有披甲武士飛馳而出,手持節詔,往淮陰奔去,將韓信留在封地的妻兒族人就地處死。
長安百官仿佛聞見濃濃的血味,縈繞上空久久不散,他們上衙的時候再沒有高聲笑鬧,連遞奏疏都小心翼翼了起來。
御史大夫周昌罕見地沒有說什麼,也沒有進諫皇后此舉,只長長嘆了口氣。
消息傳入張良耳中,啪嗒一聲,黑棋掉在了地上。
皇后不願做陛下的附庸,翻身成了執棋者,陛下可曾料到?
淮陰侯那樣意氣風發的人物……怔怔地收起感慨,張良彎下腰,將黑子放進棋簍,心想丞相應當是最難過的一個人。
找個時間安慰安慰他好了。
人生在世須得看開些,不如與他研究養生之法,操那麼多心老的快。
很快,張良察覺了不對勁,長子張不疑悄悄地和他說,丞相今兒進宮去了。
?
長樂宮該是蕭何的傷心地,沒十天半個月緩不過來,可他又去宮裡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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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何精神抖擻進宮的時候,劉越正黏在呂雉的懷裡。
圓圓的臉蛋寫滿期盼,期盼母后收回成命——雖然師傅要尊敬,他覺得韓信不該當他的武師傅,不如給母后的護衛隊充數。
那天敵暗我明,床鋪再大也有盡頭,他終究沒有躲過面色鐵青的武師傅的一撈,被緊緊摟在懷裡,渾身上下摸了個遍。
胖娃娃冷酷的眼神都飛不動了,還有沒有尊嚴了?
別以為他不知道,武師傅摸完骨卻抱著不放,因為捨不得他軟和的肚子,甚至不著痕跡地戳了戳!
想他末世存活下來的人,怎麼能在有失尊嚴的小事上和母后告狀,得委婉地換一種告法。臉蛋肉蹭了蹭呂雉的面頰,劉越暗示:「淮陰侯不喜歡我。」
呂雉笑著摟緊胖兒子,柔聲道:「他已經不是淮陰侯,而是越兒的武師傅。」
「你韓師傅同我說,越兒志向遠大,連他都覺慚愧,會盡心竭力地教導小殿下。越兒離啟蒙不遠了,這是母后送你的生辰禮物,喜不喜歡?」
若說從前,呂雉想寵小兒子一輩子,劉越愛做什麼都隨他,有她和盈兒在,越兒定能快活一生。而現在,她稍稍改變了主意,不如把越兒喜歡的英才送到他面前,保護他教授他。
韓信打仗的本事無人能及,手中還有一本兵法,她的兒子,什麼都值得最好的。
聽到武師傅誇他「志向遠大」,劉越悔恨又無言。
他明明想讓人知難而退,結果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等聽到後面,劉越灰黑色的眼睛慢慢睜大:「……」
生辰禮物??
把淮陰侯打包當做生辰禮物,天上地下怕是獨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