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這是覺得呂家勢大,遠比趙王的外家強盛,怕他的如意吃虧。」呂雉沒說的是,陛下也為制衡椒房殿,制衡她這個皇后。
建成侯夫人嘆了口氣,深知如今只能按兵不動,又欣慰道:「家上如今倒是長大了。君侯同我說起的時候,竟是流了熱淚,誰說太子不類陛下?」
呂雉微微笑了起來。
姑嫂倆說著親密的話,直至太陽高照,大長秋前來稟報,說戚夫人相邀兄長往臨光殿一聚,戚坪已經在進宮的路上了。
呂雉頷首,全然不在意戚坪的消息,問她:「越兒可還在外邊消食?」
大長秋慈愛道:「正是,奴婢點了數名身強力壯且會武的宦者,皇后放心。」
自從頓悟以來,劉越打定主意做母后的依靠,加上便宜爹時不時地過來討嫌,遛彎的時間都少了。
他也實在沒有想通,便宜爹都要廢立他的太子哥哥,怎麼還愛前來抱他受氣?
想不通索性不想了,胖娃娃對劉邦的態度一如往昔。今日師傅們大發慈悲地放他一天假,劉越覺得自己不容易,計劃睡到日上三竿,吃完早飯,再好好地逛一逛長樂宮。
他打探了,母后今日沒有行程!
一口一口,把早飯吃了個精光,他嗷嗚一口咽下醬肉,邁開胖腿出了椒房殿,往大夏宮的方向行去。
始皇帝熔鑄的十八銅人立在那裡,極其巍峨壯觀,他也習慣了在那裡消食,還能時不時偶遇哭包四哥。宦者們深知小殿下的習慣,不遠不近地綴著,走路恍若無聲,卻忽然見小殿下停下腳步,轉頭望向低矮的遊廊。
不遠處的遊廊,傳來不高不低的交談聲,伴隨著陣陣笑聲,清晰印入他的耳膜。
「戚侯有所不知,陛下最是寵愛趙王殿下,奴婢從未見過有哪家父子是這樣相處的,就連平凡人家也比不上二位主親昵呢。」一個頭戴宦帽的宮人躬著身子,笑吟吟地與面前進宮的戚坪攀談。
戚侯?
戚坪指著他,半晌哈哈大笑:「你這張嘴呀。是哪個宮裡伺候的?」
這幾天戚宅賓客不絕,一如趙王聰慧,陛下寵愛的吹捧,他都聽膩了。可如此大膽,如此戳到他心坎的吹捧,他還是第一回遇上,聽聽,這閹人叫他戚侯!
那宮人大喜,趕忙說出自己當差的殿名,如若能到趙王身邊伺候,那可真是祖墳冒青煙,指不定能憑趙王的信任封爵。
這宮中的人事調動,一向得經過皇后身邊大長秋的手,可戚夫人若要插足,大長秋還能反對不成?
見戚坪無所謂地答應下來,宮人連喚三聲「戚侯」,露骨好話更是不要錢的冒,聽得戚坪舒爽至極,如同三伏天喝了一大盆冰水。
見時辰不早了,他罕見地不嫌棄閹人身份,拍拍宮人的肩:「夫人召我,本侯該走了。遇上我這太子舅父,是你的福氣!」
「諾,諾……」
「太子舅父」四個字一出,便是吹捧的宮人都停滯了一瞬,隨即陪著笑,恭送戚坪遠去。
說時遲那時快,霎時有數位身材高大的宦者浩浩蕩蕩,從四面八方冒了出來,將他們二人圍得水泄不通!
似是沒料到這樣的狀況,戚坪愣了,宮人咯噔一聲,在心裡大叫不好。
只見一個長相精緻,如小仙童似的胖娃娃走了出來,抿著嘴巴,目光沉沉,望向戚坪的目光如看著一個死人。
「綁起來。」劉越開口了。
宦者們猶如令行禁止的武士那般,只猶豫一瞬,飛快地將戚夫人的兄長綁起,扔在小殿下面前。
戚坪瞪大眼,疼痛讓他的五官皺成一團,就見小仙童捋起袖子,伸伸胖腿,朝他臉頰重重踹了過來!
「砰」的一聲,戚坪嘴巴一歪,嘩啦啦淌出了血。
第26章
血跡滴滴答答地染紅青磚, 想攀趙王高枝的宮人渾身癱軟,跪在了地上。
劉越看也沒有看他一眼,停頓幾秒, 又是一腳踹了出去!
太子舅父, 好一個太子舅父。
這次踹的是上半張臉, 只聽咔嚓一聲, 戚坪的眼睛, 鼻樑青腫一片, 嘴角鮮血流得更歡, 連慘叫也叫不出來了。
皇子越……
他怎麼敢?
戚坪不是武將出身,也沒有跟隨皇帝南征北戰, 養尊處優多年的身體如何受得住重擊!他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像死狗般弓著身, 眼底殘留怨毒與不敢置信,卻因求生的本能, 還有痛到極致的麻木,嗚嗚嗚地往遠處爬——
沒爬動。
身上的捆繩束縛了他。
大長秋選出來的宦者會武, 又有一身綁人的好手藝, 戚坪抽搐著趴在那裡, 堪比一條待宰的魚。跪著的宮人已是抖若篩糠, 半晌, 從喉頭髮出一道氣聲:「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劉越轉頭望去,小奶音上揚:「你認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