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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即刻下發命令,護送吳王去袱廟的時間延後,至於更多的,呂雉並沒有提。

眾臣面面相覷,見太后揉揉眉心,以為她分外疲憊,只得先行告退。

是「延後」而不是「取消」,御史大夫周昌坐不住了,拿著彈劾吳王的奏章,板著臉詢問太后:「您明知此事不可為,何必非要為之?」

呂雉沒有生氣。她一笑,深知分人治之的道理,將真正的理由講給周昌聽。吳王插手宮闈,殘害手足,這等陰私怎麼好說出去?

「哀家看著他,突然想起合陽侯,合陽侯不戰而逃,葬送了多少代地兒郎。撤一郡,不過小懲大誡而已,先帝孝期未過,哀家若改換吳王,會叫整個大漢都不安穩。」呂雉道,「汾陰侯覺得如何?」

周昌聽得愕然,隨即隱怒,吳王剛來長安就作妖,實在與之勇武爽朗的外表不相符!

一個銅礦而已,往深了想,是要攪得整個皇宮不安寧,離間淮南王與太后的情誼。他擰起眉,沉聲道:「太后思慮周全。如今看來,那天罰降的正是時候,吳王驕橫,竟和七歲的淮南王計較起來,還把手伸向宮廷,著實做得太過!」

周昌瞧著深惡痛絕,計劃回府的時候在彈劾奏摺上多加幾筆。太后說的對,此時若不是孝期……

眼前閃過劉越不遺餘力介紹黑傢伙的一幕,呂雉笑而不語。

吳王風波漸漸蔓延至整個長安,不僅僅是守禮的百官、儒生,便是在朝堂舉足輕重的三公九卿,也不能等閒待之。

一波又一波的臣子湧進吳王府——不為什麼,就為勸說吳王主動獻出豫章郡。

他們擰不過太后,只好來勸說劉濞了!

要不是事關宗廟,他們捏著鼻子也不敢來,誰知道受過天罰的吳王府有沒有餘災,會不會波及到訪客?

又過了幾天,一道爆炸新聞傳出,朝堂二把手御史大夫乘車親去吳王府。不知他與吳王談了些什麼,劉濞終是願意獻出豫章郡,請太后派人代管。

此時,各地的秋收如火如荼,十月朔望近在眼前,離太后的壽辰也近了。太廟之爭終於出了結果,朝中上下鬆了一口氣,仿佛漸漸忘記吳王府天罰一事,呂雉下詔,准許壽辰過後吳王返國。

之所以不再留他,是為處理豫章郡的交接事宜。新的郡守上任需要時間,這一切都需吳王調度,劉濞再一次出現在大眾面前的時候,面頰削瘦,眼下留有沒睡好的印痕,卻待太后恭敬如初。

他的態度並沒有被呂雉看在眼裡,她牽著胖兒子的手,心思全然被長信宮前的農田所占據。

董安國與陳買共同負責的土地,栽種了南陽粟種,施以新式農肥,終於在秋日收穫,畝均足足達到了四石——雖然滿打滿算,統共只有兩畝地。

但這也足夠叫人震驚,要知道自漢以來,南陽亂政下的三石象徵著畝產最高峰,呂雉望著高高堆積的粟粒,許久沒有開口。

宮中荒地算不上沃土,若能將此法推廣到關中,輔以優良粟種,畝產又能有多少?隴西大旱,還需齊楚抽糧調糧,支援長安嗎?

宮人面上洋溢著喜意,被請來的劉盈嘴唇微顫,深深注視著滿手泥濘的師徒。已經拋開形象包袱,憔悴萬分幫忙收割的曲逆侯陳平扶著腰,頭一次失了態。

四石……頭一個念頭就是怎麼可能?

單單改良施肥法,就將畝產提高了一石,兩年後呢?十年後呢??

八卦之源吳王已經不算什麼了,陳平沉默半晌,心頭浮現兩個大字,值了。顫抖地抬手看了看,呵呵,如今回望,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

陳買出息了啊。

他深深作揖,語氣激昂:「臣賀陛下,賀太后,此乃最好的賀禮,臣提前恭祝太后壽辰!」

劉越忽然覺得感同身受。

灰黑色的眼睛亮晶晶,為陳師傅豎起一個大拇指。呂雉思緒萬千,溫和地看著陳平,想說卿辛苦了,她早已備好了重賞。

陳平感慨著道:「臣也不會忘記陛下的支持,還有梁王殿下對買的點撥。若非陛下,陳買蠢笨至此,如何能夠跟隨老師,干下一番成就?大王聰慧……」

學生的成就,就是他的成就啊,這叫雙重圓滿。

劉越:「……」

無言的感覺又來了。欣喜的氣氛縈繞周身,耳邊是長篇大論的誇讚,劉越板起臉,扯扯呂雉的衣袖,仰起頭道:「母后,越兒想起來了,煙花宴還缺一個點花禮賓。」

呂雉聽得驕傲極了,聞言,注意力稍稍轉移。

煙花,越兒說過是天上的花,她思索著道:「母后明兒問問蕭師傅,你蕭師傅清閒得很,還有留侯……」

劉越:「……」

本想轉移話題,哪知轉過頭了,母后的發言逐漸危險。此「花」非彼「花」,點花就是點火,徐生他們一聽這個,竄得比兔子還快。

一想到蕭師傅或者張太傅點火的畫面,劉越逐漸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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