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與豫章郡的情況不一樣,豫章郡可是交由太后代管了。簡而言之,人人都知天子不缺礦,但淮南王的心意,還有對長安朝廷的尊敬,許會讓兩宮動容。
呂雉示意內侍,將案桌上的一道肉菜賜給劉長:「長兒有心了!長兒獻上的銅礦,就充入國庫,以作鑄幣之用。」
一時間,三公九卿看向淮南王的視線,都變得和善了許多。
劉越回憶起曾經炸吳王府時,七哥劉長信誓旦旦地說,他要把交界處的那條礦脈搶過來,然後分幼弟一半。如今他履行了諾言,記憶好極了的新帝點點頭,朝淮南王露出一個燦笑。
劉長暈乎乎地坐下了,忍不住咧開嘴。
前頭送了典籍的楚王:「……」
隱約的淒涼環繞,叫他頗有些懊悔。
齊王劉肥緩緩向後仰,顧不得發言順序被搶的鬱悶了,在心底瘋狂唾棄起劉長,小兔崽子,這不是逼著他加禮嗎。
有珍饈美味在先,他只送幾個先生豈不是不符齊國富裕的名聲?
就在這時候,代王劉恆站起身道:「恆送馬駒兩匹,願賀陛下喜。」
眾臣面面相覷。
馬駒?
以代國從前的貧困,這份禮並不突兀,可隨著雲中郡戰報的流傳,許多人都注意到了代國的養牛場。何況陛下還是梁王時,有數不盡的財寶資助代國,只送兩匹馬駒,與銅礦相比,是否寒酸了些。
淮南王劉長眼睛一眨,笑道:「可是烏孫馬?」
眾人這才醒悟,烏孫馬珍貴,一匹可抵千金,是他們誤會代王了。
劉恆瞥了劉長一眼,肉肉臉閃過冷意:「非也。」
繼而行禮道:「還望陛下、太后允准,臣領馬駒進大殿來。」
劉越知道他四哥不是個無的放矢的人。想起從前和他聊過的養馬場,還有熟識馬性的養馬人,他灰黑色的眼睛亮了亮,給母后投去暗示,然後大方道:「代王且去。」
劉恆心情驀然轉好。短短一瞬間,好似與新帝有著十分的默契在,劉長看在眼裡,霎時不爽了!
要怪就怪銅礦太重,搬不上大殿,也展示不到眾臣面前。
怎的,這馬還能說話不成?
文武百官都被吊起了好奇,等一棕一黑兩匹馬駒入殿,太僕夏侯嬰率先變得嚴肅。
無他,這模樣,這鬃毛,不是純正的漢馬,便是擁有一半漢馬血統。
而與普遍瘦弱、矮小的漢馬不同,它們的四肢健壯有力,幼年就有這般高度,可見長成之後高大的身軀;尤其是堪比西域馬的寬背,頭一次顛覆了人們對漢馬的看法。
夏侯嬰掌管馬政,對各種馬再熟悉不過,此時激動了起來,對劉恆作揖:「代王殿下所獻,可是改良的漢馬?」
大殿寂靜之後,又是譁然。
大漢從前在匈奴手上吃過的虧,弱在騎兵,更若在馬匹。漢馬矮小,連帶著戰鬥力低,他們雖能拉出一支全是烏孫馬的騎兵,但燒錢啊,君不見這麼多年來,只養出了梁王衛隊一個。
戰鬥在一線的將軍們,都知道改良馬種有多難。這不是有錢就能辦到的事,需要肥沃的養馬地,更重要的是人才!
就像伯樂找千里馬一樣,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肥沃的養馬地,將軍們公認乃是匈奴掠去的河南地;能改良馬種的人才,一到長安便能被奉為上賓,如董公那般封個博士也不是不行。
難不成,代國也適合養馬,至於人才,這是被代王找著了?
劉恆承認下來,對夏侯嬰說:「正是。」
又對上首的天子、太后道:「恆擔心它們不服水土,牽了許多匹馬駒入長安,願一同養在上林苑,只是獻給陛下要最好的,故而選了其中之二。它們還未長成,以後也要仰仗太僕的幫助,等長成之後,再衡量它們的戰力……」
劉越覺得哭包四哥給他的驚喜太大了。
不僅敬業,還行動力強,這就是動一動口,就能收穫成果的快樂嗎?
誰人不知代王獻馬,就是把整個改良配方獻給長安的意思。仔細思量,這可比獻礦的意義更深,若改良的馬種能讓漢軍戰鬥力突飛猛進,可是大功中的大功。
呂雉不是不懂軍略的婦人,她神色溫和,語調帶著讚賞:「恆兒這些年辛苦了。薄太后也教導的好,哀家這裡有幾匹珍貴的布料,待你返程,捎帶給你的母親。」
劉恆高興道:「謝母后!」
夏侯嬰也眉開眼笑,改良馬種啊,太僕衙署這可就有活幹了。
給眾臣的震撼終於過去,沉默之後,大殿上其樂融融。數不盡的目光飄向諸王,唯有淮南王劉長和齊王劉肥不高興,不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