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皇帝不是鹹魚乾的活,但好歹有美食,一吃就是一輩子。
成功被安撫了的皇帝陛下,開始履行上崗的第一項職責。被蕭師傅灌輸這麼久,劉越早就對各種流程牢記於心,諸侯王與各郡大臣匯聚長安,除參加大典與大宴之外,自然是排隊等候,等待新帝召見。
按理他才八歲,頭一次接見重臣需要母后陪同,但母后摸了摸他的頭,只讓他放手去做。
「不要緊張,也不要想著會犯錯。」母后的聲音很溫柔,「越兒是皇帝,天底下,又有誰有資格讓你敬怕?」
劉越回過神,捧著陶碗慢吞吞地道:「宣吳王。」
……
早在大宴結束之後,滿朝文武都伸長脖子,猜測誰是新帝召見的第一人。
雖然默認宣召的是諸王,但順序非同小可,沒看到驅車歸來的太僕夏侯嬰,與中尉陳平之間的火光四濺?諸侯王那頭也不差多少,離宮之時,代王劉恆與淮南王劉長的車架相差八丈遠,生怕挨到後者的一點點邊。
然後就聽到未央宮謁者的傳召:宣吳王。
轟地一把大火,把身子不好,早早回府修養的吳王劉濞架在了火上烤。
頭一個宣召,代表著非同尋常的信任,就是吳王本人,聽聞的時候都不可置信,遑論其餘人。眾臣絞盡腦汁地分析,只能承認吳王獻的寶物,恐怕獻到了陛下的心裡,否則哪還有第二種可能性?!
劉濞被劉越不按常理的出牌弄得心頭慍怒,簡直想甩手離開長安,可有太后鎮著,他不敢。
誰都不會比他更清楚,從前的梁王,現在的天子,絕無可能對他懷有好意,可這番貓捉老鼠的姿態,簡直,簡直……
黃口小兒豈敢!
又是一番折騰,吳王的精神肉眼可見地差下去。到了宣室殿前,迎面便是謁者趙安的問好:「吳王殿下,請。」
吳王咳嗽幾聲,低低道:「勞煩趙公。」
這個稱呼,趙安可不敢應,他淡淡一笑,察覺不出吳王的狀態是真還是裝,片刻引吳王到了內殿。
寬敞明亮的殿中,劉越抱著一隻狼崽從上到下地擼,見了劉濞眼睛一亮:「吳王兄!」
劉濞一愣,聽見這聲親熱的喊,喉頭湧上腥甜。
時移世易,當今的皇帝,儘管年紀小,作風和他那寬厚的親兄長截然不同。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淮南王劉長那樣的瘋狗,指不定是他故意養出來的……
吳王面色依舊恭敬,慢慢地行大禮道:「吳王濞拜見陛下,陛下長樂未央。」
「吳王兄還和我客氣什麼。」劉越笑得很甜,「吳國不復從前的蠻荒,都賴你的功勞,母后也認同這樣的說法。」
劉濞警鈴大作,在心裡思索著劉越的用意,面上訥訥道:「陛下……」
「朕頭一個召吳王兄進宮,是因為實在好奇,那曬鹽法,又是怎樣的一種好辦法。」劉越笑眯眯,被養胖一些的臉頰浮現請教之色,「聽說吳地以鹽養稅,海邊新建了許多個鹽場,非是煮鹽,而是曬鹽。」
「就連吳王兄奉上來的透明鹽晶,也是曬鹽之下的寶物,對不對?」
「……」
吳王頭腦有一瞬間空白。
時間像是拉得很長,又像是短短一瞬,冷汗浸濕了他的背脊,他的腦中唯有一個念頭:天子怎麼會知道曬鹽法?
當今天下包括長安,所有人的對鹽的認知,是粗糙,泛黃,發苦的東西。精鹽極難提煉,而得到鹽的唯一辦法,只能是煮。
別無他法。
偶然間得到的曬鹽的配方,是他從秦人手中拿到的寶貝,抱有極大的殘缺,儘管如此,還是叫吳王欣喜若狂。他試著叫人實驗,沒成想提煉出來的鹽甚少雜質,竟還有顏色潔白,觸感細膩,一嘗就知堪比黃金的存在。
何況產量遠超煮鹽!
吳王心都在發顫,此法……足以撼動一國。這是上天看在他遭受天罰,且失去銅礦的份上,對於他的。
吳王處決了所有知情的人,決意把配方握在手中,私下出產以待來日。
他敢說曬鹽的秘密,他連枕邊人都沒有告訴,長安的探子想要查探,更是天方夜譚,可偏偏如今,天子當著他的面點了出來。
吳王張了張嘴。否認?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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