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欣慰,就不必和四哥講了。
當下,皇帝攜代王去往宣室殿前殿,那廂,長樂宮的太后也正準備動身。
薄氏立在她的身後,從宮人手中接過腰封,呂雉察覺不對,回頭掃了一眼,不禁挑起眉梢:「你都是王太后了,這等服侍人的事,就交給侍女來。」
薄氏笑笑:「侍奉您乃應有之義,不論是從前的薄姬,還是如今的代王太后。」
見勸不動她,呂雉也不再管,內心卻是極為滿意。
若薄姬因著天高皇帝遠,從而對她失了恭敬,那對於代王母子的態度,她就要掂量掂量了,她決不能忍受餵出一個白眼狼。
若是真餵出了一個白眼狼該如何——她相信越兒絕不會和她生分,而是無條件地支持她處置代王,這就是幼子和盈兒不一樣的地方。
呂雉回過神,眼尾浮現出一抹柔和。
心知皇太后和她,都是一樣的,作為母親,對孩子的愛不能用漏斗丈量,薄氏一路上都在描述關中與長安的變化:「陛下尚且不到九歲,才智不輸先帝,薄姬著實羨慕太后。」
不輸先帝?呂雉被逗得笑了,這話她愛聽,轉身拍了拍薄氏的手:「恆兒在代國也做的很好。哀家都看在眼裡呢。」
薄氏眼底划過喜悅,事實上她不是恭維,而是真心感激,若非天子送來的淳于先生,她或許早就沒了命,哪還能與太后說笑言歡?
說說笑笑到了未央宮,薄氏一眼望見劉恆,正坐在天子的右下方。她隨之入座,竇漪房很快過來,替她斟了一杯清茶。
薄氏對面前清秀的小姑娘有印象,似是太后跟前當差的竇長秋,竇長秋朝她一笑:「淳于女醫說了,清茶可以飲用,酒卻不太適宜大病初癒之人。」
然後又端來一杯溫水,以防她不適應茶的味道:「王太后請。」
劉恆瞅了竇漪房一眼,心道她還挺貼心。
代王對竇長秋的印象不知不覺又好了幾分,因著午宴即將開始,無人發現這裡的小插曲。
今日的午宴,不僅僅是給代王母子接風,眾人期待已久的《遠行記》,也要搬上未央宮的舞台,天知道勛貴大臣已經摩拳擦掌,等不及欣賞了!
《袁侯傳》在長安的巡演剛好告一段落,由桃侯篩選出負責人,「下鄉」進了關中、毫不誇張地說,他們已經盤了許多遍,連台詞都背熟了,不論文武百官還是販夫走卒,都對下一場劇目翹首以盼。
太尉周勃瞧了眼御史大夫,嗯,裝得還挺像樣。
要不是看劇的時候撞上他,還真被這老小子騙了過去。
劉越顯然也知道臣子的期盼之處,簡短發言了幾句,由太后宣布宴席開始。
如今未央宮的宴會,不論是菜品還是味道,都遠比從前來得出色。自從化學家研製出了蒸餾的法子,向來清淡的美酒的度數也是突飛猛進,但因律法限制,大臣們也只有在宮宴的時候喝個盡興了。
他們推杯換盞,好不熱鬧,其間,代王也被勸了好幾口酒——
若不是顧及年紀,前來勸酒的大臣將會更多,至於陛下?
開什麼玩笑,陛下還是長身體的時候呢,沾不了一滴!
被區別對待的代王:「……」
竇漪房忍住笑,眼見時辰差不多,便吩咐人把酒撤了,代王殿下看起來酒量不是很好。
劉恆的臉頰浮現出紅暈,在竇漪房經過的時候,小聲道了句謝。
皇帝陛下心無旁騖,把菜品一掃而光,抬頭的時候,恰恰看見了這一幕。
他眼睛微亮,擦了擦嘴,圓臉蛋露出神秘的微笑,趙安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頗有些一頭霧水:「……」
陛下在笑什麼?
呂雉慢慢地啜飲美酒,與薄氏談天,任誰都能看出皇太后的心情愉悅,又過了一刻鐘,內侍匆匆在她耳旁說了什麼,呂雉便笑:「都準備好了?」
大殿安靜了下來,呂雉看向桃侯的位置,輕拍掌心。
宮燈閃爍,啪地陷入黑暗。
《遠行記》開始了。
在第二部話劇籌備期間,桃侯府著實不怎麼太平,還有徹侯送上美人,想要桃侯透露一二劇情,被他攆雞似的攆了出來。又有梅花司暗地裡把控,主演們迫於壓力,將保密工作做得極好,故而直到今天,就連丞相曹參也只知其名不見其聲,不知道第二部話劇講了些什麼。
只見幕布緩緩拉開,開頭便是慘烈的戰場,刀劍聲,殺伐聲,仿佛有血腥味流淌。
第一部話劇的場景不夠精細,布局稍顯簡陋,到了第二部,便彰顯出質的飛躍,連鮮血都顯得逼真,文武百官全都被鎮住了,霎時屏住呼吸,身心沉浸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