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沈絮壓根不領他的情。
祁白辰站了一會,目光更加黯淡。
他不知道沈絮熱,只道沈絮是厭惡他,不肯用他的披風,還要丟在地上踩踏,就像踐踏他本人一般。
心裡一定很想像踩死一隻螞蟻一樣踩死他吧?
他施法收拾了地面的嘔吐物,又給徒弟也施了清潔咒。
做完這一切,他蹲下身,手裡拿著一塊粘糕。
「阿絮,過來吃東西了……」
他敞開胸懷,只要小徒弟過來,他就抱一抱他,原諒他的不敬。
他可以原諒的,什麼都原諒,只要他的阿絮過來就好。
沈絮吸了吸鼻子,往裡面躲了一點。
憑什麼一點吃的就把他打發了,他又不是要飯的叫花子!
師尊都騙他戴手銬了,騙他當囚犯了,他憑什麼原諒師尊。
「我不餓,也不吃你的東西。」
祁白辰沉默了一會,手裡的粘糕變成了一隻香噴噴的烤羊腿。
「阿絮,你來,為師這裡有好吃的……」
「你聽不懂嗎!」話音未落,沈絮忽然回頭,瞪著兩隻通紅的眼睛,「我不要!走開!」
祁白辰遞出去的手就這麼僵在了半空。
片刻後,他收回手起身,輕聲:「阿絮,你確定要跟師尊鬧脾氣嗎?」
「你不吃,便罷了。」
祁白辰說完這句,就離開了沈絮的房間。
起初沈絮並沒有在意這六個字。
反正原主吃過辟穀丹,他只是饞不是餓,饞又不能把人饞死。
可到了晚上他就不那麼想了,因為他的肚子忽然開始叫了。
辟穀丹也是有期限的,正正好好今天就是它的最後一天。
他不爭氣地咽了咽口水,被餓意折騰地小半夜睡不著。
不可避免的,他又開始想從前的事。
想起從前三天餓九頓的日子,那些連白米飯都很少能吃到,只能喝一些稀薄粥水的日子。
那算什麼粥呢?只能算米湯罷了,一般是人們吃完早飯用來漱口的。
那個時候,能吃上一小碗白米飯,也不需要什麼菜,他就很知足。
一大碗白米飯也不過就是一塊錢罷了,吃完了還可以無限續。
可是他連一塊錢都沒有,他甚至負債纍纍。
好賭的渣爹還不起錢,討債的人打了他一頓,逼他替渣爹還錢,還不起錢就把他抓去地下拍賣場送給有錢有權的人當玩物。
是送,甚至不是賣,是送。
所以那時候,他每天上學的時候就帶一個大麻袋,沿路撿別人喝完的飲料瓶。
下課的時候,他就一行行走過同學們的桌子,卑微又可憐地問一句,喝完水能不能把瓶子給他。
每次他問到同桌的時候,同桌就嘲笑他,仗著人高馬大欺負他,胖胖的身體騎在他身上,對著他比劃一些很不友好的手勢。
每次他都默默忍了,因為同桌家裡很有錢,飲料零食格外多,同桌欺負完了他,就會把那些瓶子都給他,還多給他兩塊錢說是什麼精神損失費。
他不要那兩塊錢,只要瓶子,他覺得自己的精神不能就只值這兩塊錢,所以他不要。
他攢錢是要還債的,他小心翼翼一毛一毛、一角一角數著那些很低的面額,時不時就笑一笑。
八十萬而已,他已經攢了十塊了,他每天撿一大麻袋的瓶子可以換兩塊錢甚至三塊錢,而一個月有三十天,他就可以攢到八十多塊錢。
雖然一整個比他還高還寬還大麻袋的瓶子只能換區區兩塊錢,一個月只能攢下八十塊。
但他只需要撿滿一萬個月,就可以還清債務了,就可以不用去有錢人家裡當玩物了。
那時候他才小學一年級,他對這麼大的數字其實沒有多少概念,雖然一萬個月是很多,但他覺得他只要努力就能攢夠的。
他不想去當玩物,人怎麼能當玩物呢?人就是人,人不是小貓小狗,人活著是要尊嚴的。
他撿了整整一個學期,手裡有了四百塊錢,他覺得這是一筆巨款,他覺得自己很厲害,他把那些錢數了又數,猶豫很久很久後,從裡面拿了五個銀色的一角錢出來。
他想去買兩支可樂味的冰棒,小賣部里五角錢兩支的冰棒。
他還想分給同桌一支,他攢下的四百塊里至少有五十塊是同桌的瓶子。
同桌給他的都是金屬瓶子,金屬重,廢品站給的錢多。
同桌一天少說要喝三罐可樂兩罐雪碧,五罐牛奶和其他亂七八糟的飲料。
他的大麻袋裡每天至少有二十個同桌的瓶子。
所以他感謝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