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你大了些,不到一歲時候已經會走路,師兄師姐就站在路的盡頭,看你朝我們跑過來,含含糊糊喊師兄師姐,我們幾個高興壞了,整日攀比你今天喊誰多?」
「再後來,你三歲入明心道,多少年了,中州這幾千年來明心道修士不足五十人,你立道心那天,整個穎山為此歡呼,我們辦了三日的宴席。」
「你七歲那年……」
燕山青聲音溫和,回憶起過去,他的神情總是溫柔的。
虞知聆的頭卻越來越低,手裡的茶由滾燙到一點點涼透。
「你五十歲那年,奪得群英魁首,我們知道你是為了雲祉才參賽的,可後來你說,當第一的感覺真好,你虞知聆就要最好的,連續蟬聯三屆群英魁首,我們都很歡喜,你是我們所有人的驕傲。」
虞知聆的手已經在發抖了,眼前逐漸模糊。
「你一百一十歲那年,師尊死了,你變了。」
溫柔的敘舊結束,虞知聆眼眶里的一滴淚落下,濺進茶盞中,打碎了平靜的水面。
「你一百七十歲那年,去了四殺境,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便是當時放你去了四殺境。」
虞知聆還是沒開口,只有顫抖的身子泄露了她的情緒。
兩人安靜許久,直到燕山青問她:「你今年一百八十歲了,師兄師姐守了你這麼多年,你死了,師兄師姐也完了,我們這輩子都放不下。」
「虞小五,你還要去嗎?」
虞知聆忽然跪下:「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師兄!」
她伏地崩潰大哭,聲嘶力竭,嚎哭聲似困獸,滿頭烏髮從肩頭落下鋪在地上,瘋了似地道歉,一遍又一遍。
「我錯了,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她坦然赴死,自以為是為了他們犧牲,為了他們好,卻從未想過,若她再次去赴死,燕山青他們又該怎麼辦?
失而復得,又再次失去,一次又一次的打擊足以擊垮他們。
養了一百來年的師妹,他們將所有心血傾注給她,只希望她當虞小五就好,可她偏要去當這個濯玉仙尊,將剷除隱患的責任全部加給自己。
她在外面待了那麼久不進來,燕山青怎麼會看不出來?
有過一次慘痛的經歷,後來一點風吹草動,便足以讓他們提心弔膽了。
燕山青半跪在她身前,將伏地的虞知聆拉起來,他並未哭,可眼底紅潤,神色複雜。
粗糲的手擦去虞知聆的眼淚,他沉聲道:「你果然打算走,是嗎?」
虞知聆還在哭,啜泣道:「我沒辦法,我沒辦法啊,我想你們活著,他一日不死,你們一日不安生,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燕山青用衣袖為她擦淚,可她的淚卻擦不干。
「小五,兩月前成風刀靈甦醒,逐青劍靈也因此醒來之時,你知道師兄師姐們是什麼感受嗎?」
虞知聆眼前的視線模糊,眼眶里蓄滿了淚水,一顆顆淚珠沿著蒼白的臉墜下。
她搖著頭,無聲告訴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