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豪華亮堂大別墅里住的越久,她越不想回憶那個透不進光的地方。而且,她知道自己心底最深處的地方還在害怕著蔣壯。即便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林意了,但是被施暴的記憶卻已經深深刻入了她的腦子裡。所以她只能一遍遍地催眠自己,說有蔣暨在,蔣暨一定會保護好月亮的。
可是即便這樣,她的心裡還是記掛。記掛,卻又不敢。直到她現任丈夫因病去世,給她留下了一大筆遺產,她才敢回來平南。
她試探著開口:「那個......蔣壯呢?」
蔣暨臉色平常,手裡的動作沒有任何停頓:「死了。」
林意一瞬間怔愣住了,她臉色煞白,一瞬間竟失去了反應。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是幾秒,也可能是幾分鐘,她才扯著嘴唇無力地笑:「那就好,死了好啊。」
蔣暨沒心情和她回憶過去,能在這裡坐著和她說幾句話,已經耗盡了他全部的耐心。他現在整顆心都掛在了樓上的人身上,蔣暨猜測蔣望舒肯定又坐在樓梯口偷聽,他得快點上去抱抱她。
於是他不欲再多言,開門見山道:「您這次來是?」
林意沉默幾秒,她不敢看蔣暨的眼睛,只能盯著自己前面的茶杯:「我......我想接蔣望舒回去。」
「回去?」蔣暨好像聽到了笑話一樣,他扯了扯唇,臉上卻沒有一丁點笑意,臉色反倒是有些冷的:「這裡就是她的家,她回去哪裡?」
林意的表情有些尷尬,從前她就隱約意識到蔣暨以後長大了肯定不簡單,現在幾句話下來,她果然被他的氣勢壓了一頭。和蔣暨聊她肯定落不著一處好。於是她轉移話題道:「月亮在家嗎?我和月亮說......」
「不必。」蔣暨打斷她的話,這下連裝都沒裝,臉色直接冷了下來:「你跟我說就行,我的意思,就是月亮的意思。」
這句話落到林意的耳朵里,她愣了一下,本能地覺得有些異樣。這句話裡面強勢的成分太多,就是兄長,也不該有這樣強烈的控制欲吧。
她皺了皺眉,心裡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些怪怪的。林意抬眼看見蔣暨的臉色,也知道自己今天是達不成目的了,她也不再拖沓,起身和蔣暨告別:「我明天再過來。」
「您再過來多少次也是一樣的結果。」蔣暨禮貌地起身送她,說的話卻沒有一點客氣的成分:「月亮不會走。」
關上門,蔣暨腳步沒有停留地上樓。
人果然在樓梯口坐,蔣暨上去的時候蔣望舒還在,她坐在樓梯邊,把自己蜷縮成一團,雙手抱住膝蓋。蔣暨皺了皺眉,把她從地上抱起來,心疼地用臉頰蹭了蹭她的。
蔣望舒圈著他的脖子,整個人縮進了他的懷裡。
她的眼眶有些泛紅,看著前面的眼神空茫茫的:「為什麼......」
她的話沒有說完,蔣暨卻懂她要說什麼。她想問為什麼,為什麼她的媽媽當年要拋下她,現在又為什麼要帶她走。
蔣暨用下巴輕輕蹭了蹭她的發頂,輕聲道:「不想了,月亮,我在這。」
蔣望舒悶悶地「嗯」了一聲,把腦袋又埋進蔣暨懷裡。其實她心裡都清楚,別說是現在了,就算是從前蔣壯還在的某一天,如果林意突然回來的話,她也不可能跟她走的。她知道這麼多年是誰庇護著她長大,是誰在對她好。
說到底,她心裡對林意還是有怨的吧。她能理解林意為什麼要離開這裡,但理解歸理解,她還是會難過,會耿耿於懷。
蔣望舒沒想到林意第二次過來得這麼快,好像鐵了心要和她見面一樣。第二天一早,她剛要出門去上班的時候,林意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見到她出來,林意著急地叫住她:「月亮,月亮......」
蔣望舒的臉色很冷,她沒有吭聲。看見蔣望舒冷漠的樣子,林意更是著急:「你聽媽媽說幾句話......」
站在一旁的蔣暨皺了皺眉,輕聲詢問蔣望舒的意見:「先到屋裡去,好嗎?」
蔣望舒點點頭,轉身進了屋裡。林意鬆了口氣,對蔣暨投來一個感激的眼神。蔣暨沒有對她的感激有任何反應,他做所有事情的出發點都是為了蔣望舒,跟她沒有任何關係。
蔣暨知道蔣望舒不高興,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她翻來覆去好晚才睡著,他一直聽著她那邊的聲響。他想,一直這樣悶著也不不好,大概和林意說幾句,無論是吵起來還是緩和關係,總該是說開了好。
門緊緊關上,這次蔣暨沒有去給林意沏茶,他們三個就站在門口進來一點的地方講話,確切來說是林意在講話,她苦口婆心地勸著,盡力做出一副溫柔媽媽的形象:「月亮......是媽媽對不起你,以前......以前我真的沒辦法,你......你應該知道的吧......」她哀怨地看向蔣望舒,好像在尋求她的理解。
她知道,她當然知道。蔣望舒冷眼看著眼前的女人,看著她的「媽媽」。她知道,所以林意就可以拋下她嗎?她那時候才五歲啊,難道林意就不害怕她被蔣壯打死嗎?而且,這麼多年了,為什麼林意一眼都沒有回來看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