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考完第三次全區模擬考試,出了學校,沿途經過一條長長的河堤。裴珩去搭公車回家,姜明鈺悶頭走路,裴珩一連問他好幾遍,他都不說話。
裴珩只好陪著他走過他要搭車的車站,走過那條河堤,河岸邊上種了很多的青菜和向日葵,黃燦燦的花鋪出一條仿若打翻金粉的闊道。
他這時發現姜明鈺在哭,不是那種故意惹人注意的哭泣,他哭得無聲無息,只是掉了一路眼淚。
裴珩拉住他:「你哭什麼?」
姜明鈺搖搖頭,他咬住嘴唇,眼淚是不掉了,情緒難免從別的地方發泄出來:「我又沒要你和我上一個高中。」
裴珩就知道他在想這個:「是啊,你沒要和我上一個高中,志願是我自己填的。還哭什麼呢?」
「我好自私。」姜明鈺小聲的說,「你沒填志願以前,我就想和你上一個高中了,可你真的要和我上同個學校,我又覺得難過。我好自私,都沒有替你想過。」
這番話從姜明鈺的嘴裡說出來,不知道能驚掉多少人的下巴,這個天真、驕傲矜持得仿佛自然般無理的姜明鈺——怎麼能有一天哭著對人說「我好自私」呢。
這正是他的狡詐之處。
裴珩在他無往不利的武器下甘拜下風,只好心甘情願用手指給他擦眼淚:「那又怎麼樣了,我沒覺得這不好。」
時隔兩年,裴珩再一次拉住姜明鈺,問道:「你哭什麼?」他猜想或者仍是有關親吻的問題,拿出自己想過的答案:「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吧。」
和親密無間的朋友發生親吻關係確實很讓人難以接受,尤其是對姜明鈺這種純粹直得沒法再直的直男來說,一時衝動,事後總要面對狼藉的現實——還能怎麼辦,他們難道不做朋友了嗎。
姜明鈺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看著裴珩,仿佛裴珩說的不是「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吧」,這句話里音節全部重複排列,變成了一句全新的話,聽到他的耳朵里自然而然的變成了:我要用親過你的嘴巴再去吻別人。
這個時候姜明鈺就很想自己能像上次一樣暈過去了,可他的身體很不聽話,他儘管氣得發抖,但仍舊頑強的站在裴珩的面前。
「怎麼能當成什麼都沒發生過。」姜明鈺喃喃的說。
裴珩笑了笑,輕鬆的說:「怎麼不能,你失去什麼了嗎,我失去了什麼嗎?我們一如既往,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他靠近姜明鈺,用眼神細細的摩挲過他臉上的每一寸。
陽光穿過綠藤間隙遺留下來的光斑調皮的跳躍在姜明鈺的臉上,光影,是姜明鈺臉上的一隻漂亮蝴蝶,揮舞著翅膀,灑下帶毒的、金色的鱗粉。
姜明鈺側過臉去,他其實不知道自己在難過什麼,理智上他該覺得裴珩是對的。
為了他們純粹偉大的友誼,最好是絕口不提此事。
那就是假裝無事發生的意思了。
他閉了閉眼,再轉回來看向裴珩:「你衣服里戴的項鍊是怎麼一回事?」他沒忘剛剛和裴珩親到一半時,因為自己抓住了那串鏈子裴珩的過度反應。誰送的?姜明鈺咬牙切齒的想。
裴珩拽著領口,把衣服直接從下往上地脫了,露出很有力量感卻不顯得誇張的薄肌,腰很窄,他今天沒系皮帶,牛仔褲的腰線松松垮垮地套著,人魚線往他的小腹下隱去。
能當主角攻,他的身材很不錯,接吻的時候姜明鈺摸過裴珩的腹肌,軟薄的皮膚組織下是緊實的肌肉。
那條姜明鈺摸到過的細鏈子還在他脖子上掛著,打了個活結套進去的戒指垂在胸口的位置。
裴珩問他:「要拿回去嗎?」
這戒指是姜明鈺八月送他的生日禮物,裴珩說:「這麼貴的東西怕丟了,想了想乾脆串起來戴了。」
至於他為什麼那麼緊張,也很容易解釋,「你叫我去改,我總是忘了去,正怕你問呢,今天被你逮了個正著,沒生氣吧?」
「這樣啊。」真見鬼了,姜明鈺沒想到這戒指就是自己送的,他對自己東西很沒有戒心。
瞅了兩眼,心中琢磨裴珩偷梁換柱的概念有多大,可疑的盯著裴珩的褲兜看,挺想理直氣壯的指使「你褲子裡有什麼?翻出來我瞧瞧!」又怕真相很難堪,乾脆自己伸手去搜了。
裴珩眼疾手快的按住他的手:「你幹什麼?」
姜明鈺無辜的仰臉:「我看看有沒有別的戒指。」
「沒有。」
裴珩把姜明鈺的手抽出來,沒好氣的說:「拿我當嫌疑犯啊?」他把兩個口袋都翻出來,裡面分別是一包煙和一個打火機、一小包手帕紙,以及手機和兩張一百元的紙幣,裴珩有會帶隨身帶一點現金的習慣。
姜明鈺巡視過一圈,勉強安了下心,裴珩戴的那個戒指確實是他送的,並沒有別的小妖精。
今天難得的好消息讓他的心忽上忽下,剛被重重地摔了一下,現在又輕飄飄地飛起來,他忘記了剛剛掉著眼淚發誓再也不要和裴珩說話的決心。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姜明鈺指指那包煙和打火機,認真的說:「你不准抽菸了,你再抽菸,我們就沒法做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