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秀收了一把油菜問道:「還剩多少田沒插秧?」
「五六畝,今早和滿倉就只插了一畝秧田,」水生說著,油菜殼飄在了臉上,他抹了把又抬頭看天,「瞧著天色不對,怕是又得下雨,就先過來收了。」
此時遠處的天有大團的烏雲翻湧,怕是夜裡就得落雨了。
果不其然,將將把油菜運回到家裡時,豆大的雨點打在屋檐上。
第二日雨也沒停歇,滿倉穿上寬大的蓑衣,跟在水生後頭下田插秧去了。
一連幾天沒停,兩人就悶在蓑衣下插完了秧,泡的皮都發皺了。
香秀給兩人煮薑湯,燒了薑湯面。
一碗料很足的面,湯底是燉了一個多時辰的薑湯,有些微辣,少不得筍絲、黃花菜、蝦、青菜,還煎了幾個蛋。
在冬天吃最好,吃了就暖和起來,現在吃也成,吃了發一身的汗。
秧田蓄滿了雨水後,天又放晴,香秀把魚乾穿過魚鰓串好,一條條掛在架子上。
水生把油菜打完,落了滿滿兩大張底布的油菜籽,拿到外頭曬幾天。
福妞和滿倉一手拿著雲片糕,一手挎著小凳子,坐在空地旁看油菜籽,時不時要驅趕飛來啄食的麻雀,和不遠處人家的雞鴨。
小桃過來見了就樂不可支,「真當門神守著了。」
又和香秀說:「嫂子,挖苦菜去啊,下了那麼多天雨,指定出了不少。」
小滿苦菜秀,一入了夏,沒胃口的就愛吃些涼拌苦菜,吃著清爽。
「成啊,」香秀將最後件衣裳掛好,收了盆子去找籃子。
苦菜到處都長遍了,香秀回來時還帶了一些櫻桃,這會兒是徹底紅透了,汁水又多又甜。
水生抓了幾粒往嘴裡扔,另一隻手用巾布擦著脖子上的汗,他微微偏頭同香秀說:「晚上別燒飯了,上順子家吃去,他家老娘過生。」
「長面買了沒?」香秀問他。
這裡老人過生少不得要送一把長面,做面師傅特意把面拉得細細長長,包在紅紙里,寓意長命百歲。
要是上人家裡吃過生飯,又不送長面,主人家心裡總要暗罵幾句。
「備了,托王給我帶了兩把來,」水生洗著巾布時說。
香秀則又去拿了一包紅糖,六個蛋,「老太太過六十六,再送些充禮數。」
兩掛長面外加一包紅糖,六個蛋,屬實是禮數很足了。
順子她娘見了笑得合不攏嘴,忙握住香秀的手,叫她去坐女眷那席去。
又埋怨水生,「你小子來,送掛長面就頂好了,還要這樣破費。」
水生也不反駁,倒是順子拉了他娘一把,「哎呦,娘你趕緊回去歇著吧。」
「水生你去坐會兒先。」
這屋裡擺了好幾桌,挺氣派,還蒸了好幾籠方糕,一個個上面印著花,塗了紅。
福妞要吃一個,香秀給她掰開,裡頭是豇豆熬成的豆沙餡,米粉多糯米少,吃起來沒有那麼黏勁。
吃了方糕,又給上了八大碗,蝦、蟹、蛤蜊、魚,這四樣都是這會兒水裡有的,倒是那筍乾老鴨湯,吃起來味道極好,香秀不免多夾了幾塊,給福妞也盛了些。
最後是一鍋長面,大家全分了點喜氣。
到了夜黑才散席,水生被灌的臉都紅了,一股酒味,前面走得好好的,到家他便歪在香秀身上。
福妞捂著眼睛跑開,「我啥也沒瞧見。」
香秀好笑,伸出一根指頭點點他的額頭,「叫你貪酒。」
卻被水生捉去啄了口,鬧得人臉紅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