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三面都是崇山峻岭,這些山把靈氣都鎖在了雲霧裡,也使得這些刀削般的山崖上,總能長出值錢的靈草。
為了謀生,村里祖祖輩輩都有人冒險上山。但同樣,這些靈草散發的香氣,也引來了無數妖獸的垂涎。
去年,李瑩父母就是在採藥中被妖獸所殺,雙雙喪命。:
那日後,大伯一家對她噓寒問暖,處處照拂。實則,居心叵測,早就盯上她家那幾畝薄田。
偏生李瑩的性子單純溫吞,對大伯眼底的算計渾然不覺。反倒將那些虛情假意的「照拂」,都當作了雪中送炭的溫情,暗自抹淚感激。
直到半年前某個悶熱的夏夜,李福滿身酒氣地摸進她的房裡。
李瑩慌張逃脫後哭著向大伯夫婦告狀,沒想到反被罵作勾引人的賤蹄子,當夜就被趕到了那間堆放農具的破瓦房裡。
翌日,心灰意冷的李瑩,便攥著地契去分家。可去辦手續時才驚覺,父母的自建房和那幾畝薄田早被過戶到大伯名下,自己竟身無分文!
在這個重男輕女的村落里,女兒被視為外嫁之女,無權繼承家業,如今父母留給自己的所有竟都被大伯一家名正言順地霸占。
村民們的閒言碎語更令她心底生寒。
都說,是她不知廉恥勾引了堂兄。
他們抱團,他們包庇,又有誰會真正幫她一個孤女。
而李福的騷擾也變得越發肆無忌憚,有次竟當著他父母的面摸她的腰肢!
李瑩心中憤懣,卻孤立無援,只能拼命採藥攢銅板,盼著有朝一日逃出這吃人的地方。
然而,命運弄人。
這次墜崖,正是李福酒後獸性大發。
見李瑩孤身一人在山上採藥,那畜生竟借著酒勁撲了上來,想要霸王硬上弓。
粗糲的岩石磨破少女的掌心,李瑩拼命地掙扎逃跑,慌亂間,她在濕滑的苔蘚上踩空。
墜落的瞬間,她聽見堂兄酒醒後的驚叫。
他癱坐在懸崖邊,望著頭破血流的她,終究頭也不回地逃了。
系統原本的任務,是直接綁定李瑩讓她死而復生。如今,不幸綁錯宿主,能量所剩無幾,系統只能勉強將槿鶯傳送到李瑩殞命的地點。
山風嗚咽,吹散崖底的血腥氣。若李福沒有倉皇逃走,便會親眼目睹一朵藍紫色的木槿花,在李瑩逐漸冰冷的眉心,詭異而妖艷地綻放。
相較於系統提供的畫像,年僅十六歲的李瑩,瘦得像根蘆葦,甚至因這一年日日上山採藥,風吹日曬的肌膚略顯粗糙黝黑,其容貌和身材都不如畫像中那般溫婉動人。
但畢竟那是李瑩跟著天命之子去天洐宗後的模樣,跟現在被欺負的瘦弱小可憐的模樣有明顯差異,是再正常不過的。
槿鶯不疑有他,只是墜崖的屍體,五臟六腑皆已摔至爆裂,隨著時間流逝,散發出陣陣令人作嘔的屍臭。
槿鶯實在無法忍受。
她草草翻完關鍵記憶,便按照記憶里的容貌,瞬間幻化成李瑩的模樣。隨後,輕輕揮手,泥土自動翻湧,將原主的屍身溫柔地掩埋。
下一瞬,瑩白的絲繩纏繞腕間,將妖氣掩得滴水不漏。
這是系統特意叮囑、用來掩蓋她身上妖氣的法寶——淨氣繩。
只要她不輕易動用妖力,縱使大乘境的大能,也難以察覺她的真實身份。
槿鶯便這般頂著李瑩的皮囊,回到了李家村。
她至今仍清晰記得,自己扮成滿身血污的李瑩回房時,躲在家中的李福那驚恐萬狀的眼神。
她謊稱自己採藥時不慎摔傷了頭,現在頭痛欲裂、記憶非常模糊和錯亂。
不知李福是真的信了,還是吃准了李瑩懦弱的性子,不敢把事情聲張出去,竟真的放下心來。
至於李瑩的大伯母,絲毫沒把她的傷勢放在心上。
若不是擔心村里人嘴碎,只怕連買藥的錢都捨不得出。
遞給她藥膏時,尖酸刻薄地數落著,說她又浪費了家裡的錢,還惡狠狠地告誡她,要懂得感恩圖報,別不知好歹。
五百年前,槿鶯還只是庭院裡一株被精心照料的木槿。
槿鶯凡花時的記憶並不完整,只朦朧地記得,總有個素衣女子提著陶壺來為她澆水。她溫暖的手輕輕拂過她的枝葉,連帶著那些溫柔的絮語,讓她對人類始終懷著溫柔的想像。
誰知,初次化形成人,就遇到這般蠻橫無理的一家,醜陋又貪婪。
可把槿鶯氣笑了,心中對人類所有的美好幻想,瞬間如泡沫般破碎。
初為人形的前七日,槿鶯尚未完全適應人類的身體,行走間常會不自覺地同手同腳。為了掩蓋這一破綻,她謊稱是因為摔傷,走路時常感覺頭暈目眩所致。
這藉口倒是好用,連大伯母都翻著白眼罵她「摔成個瘸子」。
李福因而安分了半月。
直到那日陽光明媚,他撞見槿鶯在井邊浣發。水珠順著她雪白的後頸滾落,勾勒出曼妙的曲線,竟完全沒有半分當初黃毛丫頭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