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的藥草七零八落地陷在泥里,在她周圍鋪開一片狼藉。
成為李瑩後,槿鶯從未這般狼狽過。萬萬沒想到已經熟練使用的人類四肢,竟會在關鍵時刻這般不靠譜!
怎麼走路還會被藤蔓絆倒!
她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現在就爬上去把那根該死的藤蔓連根拔起,再剁成碎段!
緩了好一會兒,槿鶯才勉強撐起身子,然而右腳剛沾地就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她試探性地轉了轉腳踝,鑽心的疼痛瞬間如無數根針扎,疼得她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破身子……」她咬牙切齒地咒罵著,正準備調動體內好不容易儲存起來的妖力療傷時,不遠處的灌木叢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心情本就不爽的槿鶯微微眯眼,只見一隻體型龐大、毛色灰黑的野狼緩緩踱出草叢。
它齜著森白的獠牙,兇狠的眼珠死死地盯著她,喉嚨里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
正屬於生氣的時候,來了個撒氣桶!
一個沒開智的畜生,也敢妄圖吃姑奶奶我!
她唇角揚起一抹輕蔑的弧度,指節輕旋間發出「咔咔」脆響。就在野狼凌空躍起的瞬間,她五指如鉤,凌厲的爪風直取那畜生的咽喉……
「轟!」
野狼卻瞬間被一股強大的力量震飛數丈,連哀嚎都未及發出,便砸在岩壁上,當場斃命。
鮮血順著灰毛汩汩而下,槿鶯的瞳孔驟然緊縮。
她僵在原地,呆愣愣地望著沈時臻白衣勝雪,踏著枯葉翩然而至。
山風拂動他的衣袂,恍若謫仙臨塵。
他……看到了嗎?
心跳如擂鼓般撞擊著胸腔,不確定沈時臻是否看到自己剛剛那近乎妖異的動作,槿鶯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連手指都因心虛不受控制地發顫。
「此山妖獸橫行,豈容你孤身涉險。」沈時臻素來清冷的聲線里,罕見地糅進了一絲肅然,「若是我沒有及時趕來……」
話音未落,他就見少女仰起的小臉上血色盡褪,沾著泥漬的睫毛驚恐不安地顫動,活像只被雨淋透的雛鳥。
訓斥的話語突然哽在喉間,終是化作一聲輕嘆。
而下一刻,少女竟猛地朝自己撲了過來。
他身體本能地後退,可目光觸到她破碎衣袖下滲血的擦傷,看到那雙杏眸里晃動的驚惶,抬起的靴底竟生生凝在了半空。
似是在擔憂這一退會讓她再度摔倒受傷。
就在這瞬間的遲疑間,少女已如歸巢的雛鳥般撲進了他的懷裡。
溫軟的身軀帶著山間的涼意,發間草木清香混著未乾的血腥氣,毫無防備地撲了個滿懷,沈時臻整個人瞬間僵直。
「嗚嗚嗚嗚……仙長……嗚嗚嗚……我好怕……」
帶著哭腔的顫音貼著胸膛傳來,少女單薄的肩膀在他臂彎間發顫,那雙沾著泥濘的小手死死攥住他腰側的衣料,像是在抓著最後的救命稻草。
他的背部下意識地崩緊,素來執劍穩若磐石的手,本能地抬起,卻又因懷中人的抽泣震得他胸腔發麻,仿佛一同失去了指揮,在空中無措地僵住。
那清冷如玉的面容上,也罕見地顯露出幾分無措的慌亂。慣常的沉穩從容,竟在這一刻被少女突如其來的擁抱和緊緊依偎的動作撞得支離破碎。
「嗚嗚嗚嗚……」
片刻的僵持後,沈時臻終於緩緩回過神來。
他垂眼看著那顆毛茸茸的發頂,上面滿是泥濘的草屑。
他遲疑地抬起手。
懸空的手掌在空中停頓了半晌,像是克服了巨大的阻力,才像對待易碎的琉璃般,極輕地落在少女顫抖的脊背上。
他先是輕輕地、微不可察地拍了一下,像是在確認這個動作未被拒絕後,才稍稍加重力道,一下又一下,生疏地安撫著懷中仍在顫抖的少女。
向來執劍斬妖時行雲流水的雙手,此刻小心翼翼的動作生澀得可笑,還帶著幾分刻意的僵硬。
槿鶯在他懷中抽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止住哭泣。
這次倒不是掐大腿裝哭的,是真的全身上下都太痛啦!
她雙眸猶帶微紅,像染了朝霞的花兒,怯生生地抬起眼帘:「多謝仙長救命之恩……給您添麻煩了……」
她感激的話還未說完,便「嘶」地一聲痛呼,整個人晃了晃就要栽倒。
沈時臻眼疾手快,連忙蹲下身子,輕挑開她染血的褲腳。
少女雪白的足踝腫得發紅,這般傷勢在修真界幾乎是微乎其微的小傷,但在凡人身上,或許算是扭傷得有些嚴重,她才痛得這般厲害。
他的眉梢微微蹙起,當下也不多言語,溫熱的掌心輕輕覆上那片紅腫。
可靈力剛一輸入,一股奇異的阻滯感驟然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