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冷地撇清關係,御劍便要離去。
就聽到身後傳來少女軟糯的聲音:「仙長,我做的鮮花餅很好吃,你要帶一些走嗎?」
新蒸的甜香隨風飄來,他頭也不回:「不必。」
「那仙長,我可以送你一束花嗎?」
不顧他滿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離,她期期艾艾地遞上一束木槿。
花束被一塊素淨的布帛細緻包裹,唯有頂端露出幾枝藍紫色的花朵,殘留著晶瑩的露珠。
沈時臻目光落在她遞花的手上。
虎口和掌心處結著新繭,食指關節有燙傷的紅痕,像是揉面時被蒸籠燙的。
許是見他沒有立刻收下,她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似是害怕他不肯收下,又似在積攢勇氣,再一次抬起了手臂。
沈時臻猶豫後,終是伸手接過。
御劍前,他聽到她問:「仙長以後……會常下山嗎?」
他不再回答,直接御劍離去。
待沈時臻的身影消失在天際,槿鶯眼底的愛慕神色,像被一陣無形的寒風吹散。
那束看似普通的藍紫木槿,是由槿鶯的一片本命葉所化。
以沈時臻元嬰境的修為,若靜心查探定能發現端倪,偏她這分身之術最擅與周遭氣息相融。只要不是煉虛境以上的強者,是極難洞察到這種與環境和諧共生的氣息。
她的目的就是借著這個分身,不動聲色地監視著沈時臻的一舉一動。
只是唯一的問題是……沈時臻真的會把這束木槿帶進他的洞府嗎?
應該不會在半空中就把它給扔了吧……
槿鶯滿心忐忑時,沈時臻已然御劍回到了洞府。
沈時臻的洞府在靈氣馥郁如靄的山峰之巔——望道峰。
洞口被一層若有若無的靈霧所籠罩,四周布設著強大的隱匿陣法,使得洞府與周圍的山石相融無間、渾然一體。
若非他本人的靈識開啟,哪怕是化神以上境界的強者,都無法踏入分毫。
只是,沈時臻不知的是,在他攜花踏入時,隱匿陣法察覺到了活物氣息,也自動把木槿花的氣息納入了可通行的範疇內。
沈時臻洞府的內部構造極為簡單。
核心區是修煉室和儲物室,陳設也極為簡潔,此外便是平日裡甚少啟用的煉丹室、煉器室與會客廳。
在拿著花束踏入洞府後,沈時臻才猛地回過神來。
自己為何竟真將這花帶了回來……
木槿鶯朝開暮落,明日便會凋零,哪怕洞府內靈氣充沛,也多活不了幾日。
便也作罷了現在就扔掉的念頭。
巡視洞府一周後,沈時臻拿著花束步入會客廳。
僅有一方石桌、幾隻石凳,以及牆壁上掛著一幅古舊的山水畫,山水之色皆為冷調。
由於三百年來,沈時臻鮮少會客,導致整個會客室的四壁依舊潔白如雪,空蕩蕩的場地映照著室內寥寥無幾的物件,滿是空曠冷寂。
環視一周後,角落裡,一個空置的花瓶孤孤單單地立在那兒,落了薄薄的一層灰塵。
沈時臻驀然怔住。
剎那間,他似是想起了一些三百年前陳舊的往事。
他為何會認識木槿……
他的娘親鍾愛養花,曾悉心照料出一片花園。
花開時節,滿園芬芳,她會抱著他坐在花架下,輕聲哼著江南小調,是他童年為數不多的記憶。
然而,修真之人,需斬斷塵緣。
其中,親情首當其中。
年僅十二歲的他,不惜違抗師命,也要偷偷地下山去見母親,誰知卻得知了母親早已在半年前離世的噩耗。
母親離世後,院子裡的那片花田因無人照料,日漸枯萎,在他回來的那一日早已滿目瘡痍,只剩下枯敗的殘枝、叢生的雜草布滿在乾裂的泥土裡。
那日,他哭著將唯一一株奄奄一息的木槿從雜草中救出。
他帶回洞府,試圖養活。
那朝開暮落的花兒,竟奇蹟般地被他救活了下來。
可不過半月,便被師尊發現,怒而將花付之一炬。
那時的他,滿心只剩下了不懂與怨懟。
不懂為何不能見母親?為何要割捨親情?為何連養母親鍾愛的花、思念母親都成了奢望……
為何……為何……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