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船?怎麼會就這些——」
桃溪還要說些什麼,只聽窗外一個半大點的小丫鬟跑來,「桃溪姐姐,老夫人叫蘇小姐過去一趟呢。」
隔著窗子聽得真切,雙肩一抖,蘇幼儀不留神被一支折股竹葉釵扎了手,不由痛得倒吸一口涼氣。
桃溪忙跑來看,只見她筍尖似的指尖泛紅,一顆黃豆大小的血珠子瞬間冒了出來。
「小姐!」
還不等桃溪翻找絹布傷藥,蘇幼儀隨手拿帕子擦去血跡擺擺手:「不必耽誤時間,叫老夫人等著便不好了。」
奇珍異草涌在遊廊兩側,抬眼望去偌大府邸中層樓疊榭極盡豪奢。
然而蘇幼儀只低頭走著,種種繁盛,與她無關。
桃溪跟在後頭,慢聲勸著:「小姐,您別擔心了,說不定只是叫您過去問問。」
這婚事是郡王妃主張,而老夫人才是府中執掌權柄之人,她是否同意還未曾知。
當年江家二爺戰死,天下大定,郡王作為江家僅剩的一個兒子回京得封。
老夫人悲痛萬分許久才緩過來,看著數不盡的榮華富貴,卻不曾再給過誰好臉色。
她對郡王這個親兒子都嗤之以鼻,更別說仗著舊恩而寄養入府的孤女蘇幼儀。
江遲安是唯一一個能在老夫人那裡討到甜頭的人。他自小身子孱弱惹人憐愛又性子活潑有幾分像江家二爺小時候,是老夫人的心頭肉。
在老夫人心中,這婚事她自然是不配的。
無論如何,少不了一頓磋磨。
「世子。」桃溪連忙止住腳步,提醒仍悶著頭走的蘇幼儀。
忙抬頭看去,只見不遠處水榭竹影下站著一人,身形高大,衣擺隨風飄動,細密銀線織就的雲紋若隱若現,竹影散在臉上,只看得清薄唇與高挺的鼻樑,整個人若風雪吹就。
家世顯赫,位高權重,他只需隨意站在那裡便不怒自威,叫無數人垂眸低首,不敢冒犯。
蘇幼儀連忙屏住呼吸要快步離開,然而恰好碰上他剛好過來的目光。
淡淡琥珀色雙眸,細碎日光下散著微芒,望過來
時卻叫人後背發涼。
似被利刃釘住,她只好頓住腳,快步走過去福身行禮,恭恭敬敬道:「兄長。」
嚴肅垂首靜聽,心裡忐忑,只聞竹林沙沙作響。
比起待會要去見的老夫人,這位兄長才讓她最畏懼。
江遲序是江遲安的兄長,她便也隨著江遲安喚一聲兄長。
許久,他睨來一個眼神,琥珀色的眸子毫無波瀾,他問:「婚期定下了?」
仍不敢抬頭,她道:「定了,郡王妃說在臘月初十。」
又是一陣死寂,若不是低頭看著他的袍袖,她都要以為江遲序離開了。
「去吧。」聲音低沉,幾乎與風聲融合。
如釋重負!
蘇幼儀帶著桃溪快步離開。
來到鶴鳴堂,日頭已經走到頭頂,春日裡風雖然涼,太陽卻艷。
老夫人身邊的劉嬤嬤守在主屋門口,見了蘇幼儀並不進去通報,只矜持笑著:「蘇姑娘,老夫人用飯呢,且等等。」
「是幼儀來早了。」
蘇幼儀對這一套刁難自己的流程早已熟悉,今日晨間吃得少,此刻腹內空空,被扎破的指尖還在流血,她悄悄用手掐住了,不叫血繼續流。
劉嬤嬤在廊下使喚丫鬟掃院子,斜著眼瞥過來。只見蘇幼儀脊背挺直,微微頷首,白皙修長的脖頸在春日艷陽下散著瑩瑩光澤,美玉無瑕。
劉嬤嬤心中冷笑,再好的顏色又如何,真以為憑著美貌便能攀上高枝兒不成?
曬得脊背發燙,小腿也麻了一半,主屋裡終於傳來動靜。
「進來吧。」蒼老的聲音沉沉響起。
蘇幼儀仍想著與江遲安的事,上次見他還是二月中,如今都三月初了。
他一直忙於功課,會不會太勞累?
她該做些進補的藥膳送給他的。
「咳,蘇姑娘,老夫人叫您了。」劉嬤嬤適時提醒。
蘇幼儀這才回過神來,連忙跟著進了屋。
老夫人垂著唇角,一雙眼睛渾濁滲著淚光卻不掩凌厲,毫無慈悲之色。
聽聞當年江二爺戰死後,老夫人哭了整整三個月,眼睛自那時起便落下了迎風流淚的毛病。&="&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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