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小姐說笑了,這小鴨子看起來可愛,施嬤嬤說這次挑香爐選自己喜歡的便可,我便選了這個。」
說著,蘇幼儀看向嬤嬤,只見她笑著點了點頭。
祝惜芸看了一眼施嬤嬤,不再說話,挑挑揀揀選了個外觀十分華麗的綠釉狻猊蓮花香爐,二人這才回到座位上去。
「儀態端正,心平氣和,手要穩,心要靜。」施嬤嬤道,「現在,把你們手邊一部分香灰裝入香爐中。」
香灰一早就準備好了在一旁。
二人照做,蘇幼儀動作利索又輕巧,仿佛這一套動作早已重複了無數遍。
施嬤嬤輕輕走過來,看著她的香爐笑著點了點頭。
一旁祝惜芸撒了不少香灰在桌上,忙得不可開交,眼睛還時不時往蘇幼儀這邊看。
仿佛多看幾眼,蘇幼儀的動作就會出錯一般。
一陣兵荒馬亂,終於把香灰裝好。
施嬤嬤不疾不徐耐心等著,直到祝惜芸那邊做周到。
「焚香心要靜,不論出了什麼岔子,都有挽回餘地,不必驚慌也不懊惱。」說著,她看了看祝惜芸。
「第一次做總會有些不熟練,今後多練習就會好起來。」
施嬤嬤不愧是在宮裡貴人跟前做事的老人,話說得順耳極了。
奈何祝惜芸並不領情,她先前那些蜜糖一般的嬌俏此時已經被磨去了大半。
「惜芸不如幼儀姐姐。」她嘟囔道,似乎想尋一些安慰。
這些小脾氣若是在家裡,在長輩面前耍一耍,撒撒嬌,或許會叫人覺得可愛。
但是現在是課堂上,左右除了老師便是同門,再就是不能亂說話的丫鬟站在身後。
她想誰來受一受她這撒嬌呢?
蘇幼儀仍端坐著,仔仔細細看著這小鴨子形狀的香爐,真可愛,越看越可愛。
施嬤嬤道:「先人有言,『知不足,然後能自反也;知困,然後能自強也。』既然祝姑娘意識到了
自己的不足,那麼接下來便聽老身好好講講,也好進步。」
「我......」祝惜芸癟了癟嘴,把手中香鏟重重往桌上一擱,多餘的香灰被抖落出一小片,她不再說話。
隨行的小丫鬟連忙走上前去收拾。
施嬤嬤只微微笑了笑便繼續講,絲毫沒有被這些影響,在宮裡這麼些年,這些小性子的姑娘她見過太多,自認為有個性,便不分場合使性子,妄想引起貴人注意,惹得貴人心疼。
殊不知,上位者往往把這些看得通透,這種只有小聰明沒有大智慧的人最後往往大浪淘沙,去得乾淨。
燃木炭、覆香灰、戳通風孔,詳略得當,施嬤嬤還留了許多讓她們操作的時間。
接下來這些時間裡,祝惜芸雖然做得慢,卻沒再說一句多餘的話。
安靜得仿佛這件屋子裡沒了這人。
又講到放置隔火片、投放香料,施嬤嬤又在二人桌前轉了幾圈,確保二人照做無誤。
「你們手邊有幾種香料,方才進門後你們應該都聞過了,現在就選一種自己喜歡的投放進去吧。」
蘇幼儀看著那幾樣香料,又看了幾眼香爐,心下早有了主意,夾起一塊香餅放了進去。
微溫的炭火徐徐燻烤這香餅,不多時,杏花香氣順著鴨子的嘴巴裊裊升起散發開來。
略微混了薔薇水的杏花香鮮甜瑩潤,似三四月份漫步微雨杏花林,見杏花含苞待放。
先聞香再看香爐,才知其中意趣。
春江水暖鴨先知。
初春杏花滿枝,江水潺潺被一排鴨子劃開漣漪,花瓣隨著江水蕩漾開香氣。
「好極了。」施嬤嬤點了點頭,「靈感交融,思緒馳騁,意境深遠,天人合一。」
施嬤嬤微微彎下腰仔細瞧了幾眼,不錯,這樣通透有趣的姑娘,難怪皇后娘娘叫她多看兩眼。
再看祝惜芸的香爐,火候有些大了,檀香有些燒焦的味道陣陣襲來。
「不錯,下次注意火候。」施嬤嬤頓了頓,抬手指了指她桌上一塊香餅道:「下次換這塊或許更好。」
祝惜芸不說話,只垂頭看著自己的香爐,手指在桌下早已抓緊了衣擺。
施嬤嬤叫二人再取了香爐試試別的香,便離開了。
焚香的課告一段落,剩下的只有二人勤加練習。
「蘇姐姐,你真厲害呀。」這話乾巴巴的,再伴著蜜糖一樣的聲音,有些彆扭。
「不過是接觸得早罷了。」蘇幼儀換了新的香爐,開始鋪香灰,燃木炭。
祝惜芸不罷休,「姐姐,我太笨了,老是學不會燃木炭,你教教我吧。」她可憐巴巴道。
蘇幼儀只好放下手中木炭來到她身邊坐下,「我起先也是不會的,不打緊。」
說著,她用夾子輕輕接過木炭,燃好了後放到香灰上。
「你當然不會了,像我們這些官家小姐,才懶得學呢。」忽然變了臉色,聲音也尖銳起來。
她抓住蘇幼儀拿著夾子的手。
「你日日夜夜勤學苦練,還不是為了討好老婦人與王妃?我可不需要這些。」
「你放手!」蘇幼儀掙脫不開她的手。
「姐姐,你把這些做好了又有什麼用?」祝惜芸仿佛變了一個人,陰惻惻的臉色說著扎心窩子的話。
和前日初見時完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