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見郡王妃又要哭哭啼啼,頗不耐煩,自己少年時便去姑蘇歷練,也不見老夫人這般猶猶豫豫,擔驚受怕。
他實在想不明白,這有什麼好哭的?
郡王不動聲色,大步離開門口,走到一旁早早備好的玫瑰椅上坐著,一旁妖妖嬈嬈的丫鬟為他揉肩膀。
見此狀,郡王妃更加悲戚,遲安離開了,今後這郡王府還有什麼意思?
片刻後,郡王有些熱,揮開身後丫鬟,不耐煩道:「怎麼還不見遲安出來?」
……
江遲安一身輕便裝束,猶豫著來到墨回軒門口,在合歡樹下站了一會,不曾繼續往前走。
片刻後,是出門打掃的嬤嬤看見了他,笑問小公子何事。
江遲安知道今日江遲序休沐,是為了陪伴剛被假孕一事害得心緒不佳的蘇幼儀。
有江遲序在,他應該不會見到蘇幼儀。
江遲序平日裡把蘇幼儀藏得很好,看得很嚴。
握了握拳頭,江遲安問:「兄長呢?我今日便要啟程,來與他道別。」
老嬤嬤笑道:「世子與世子妃正在蓮風塢乘涼呢。」
穿過水榭,撩開垂墜的紫藤蘿,江遲安大步走到蓮風塢後頭的一條小路上,還未走幾步,他便停住腳。
因為他
聽見了蘇幼儀嬌俏的笑聲,還有江遲序低沉的聲音。
柳枝輕拂亂人眼,江遲序一把揮開,只見不遠處蓮風塢里,隨風浮動的薄紗內,蘇幼儀與江遲序正坐在一處琢冰山。
半人高的巨大冰塊矗立在紫藍色四角瓷盆中,江遲序正摟著蘇幼儀,親自拿了鑿子,緩緩琢刻。
栩栩如生高低起伏的冰山初具雛形,四周撒下來的碎冰攢得很高,上面放了許多金碟子,酥酪、水果擺滿一周。
蘇幼儀笑著指揮:「這裡,這裡還需要鑿一鑿。」
江遲序握住她快要戳到冰上的手,按照她的指示繼續笑著琢那冰山。
向來執玉筆揮斥方遒的那雙手,就這樣拿著粗糙冰冷的鑿子,十分不搭,但是十足的優雅。
只為了哄美人一笑。
若叫旁人來看,恐怕寧願相信自己瞎了,也不會信高高在上氣質出塵的世子爺會做這些事情。
江遲安剛要再往前走一步,卻聽見蘇幼儀似雲若霧的聲音傳來:「夫君好厲害。」
頓住腳,他捏了捏拳頭甩袖離開。
蓮風塢中,江遲序緊緊抱著蘇幼儀,往一旁軟椅上坐了,狀似無意的往後頭小路看了一眼,勾唇輕笑。
蘇幼儀抬起頭見他回頭看,便也跟著回頭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只見柳枝輕晃、紫蘿盛放,清風若有若無。
沒有什麼特別的。
「夫君在看什麼?」
江遲序挑眉道:「一隻......煞風景的飛蟲。」
「飛蟲?」蘇幼儀扭過身子還要再回頭找。
卻被江遲序握住雙手放在他心口:「手這麼冰,不許再靠近這冰山了。」
蘇幼儀嗔他一眼,「這么小心做什麼?自從那日喝了解藥,我已經好利索了。」
「哪有這麼快?」江遲序吻了吻她的烏髮。
蘇幼儀輕輕推開他笑道:「不許偷懶,你說了的今日休沐便教我釣魚。」
說著她拿起江遲序特地為她準備的那枚輕巧的小魚竿。
江遲序接過,稍微調整了一下,問:「怎麼忽然想起學釣魚了?」
蘇幼儀道:「先前選太子妃的宮宴上,雲陽公主說等天熱了要同我一起在公主府後山釣魚呢,我要提前學一下呀。」
聽她暢快說起今後的事情,仿若對未來有無限的期待,這讓江遲序心中那些隱隱的不安幾乎消散乾淨。
他攬著蘇幼儀的肩膀坐在岸邊小杌子上,一點一點仔細教她。
蘇幼儀聽得認真,等她回了姑蘇,遍地河湖,若是能閒時游湖賞荷垂釣,豈不是暢快。
魚餌沒入水中,盪起一圈兒漣漪,碧水湖十分清亮,隱約能看見被誘餌吸引來的左右晃動的小魚。
蘇幼儀壓低了聲音在江遲序耳邊道:「你覺得哪條會上鉤?」
溫熱的氣息呼在江遲序耳畔,瑩潤的唇瓣若有若無得擦過他的耳尖,她檀口中方才吃過的葡萄香甜味道傳來。
江遲序此刻不知道哪條魚會上鉤,他只知道——
自己已經上鉤了。
蘇幼儀不必費一鉤一餌,他心甘情願,跳入她的竹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