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門旁的陰涼處站了站,強光還是刺眼,抬起手在眉眼處遮了遮,半眯著眼睛說:「你給她的是什麼?」
「拜訪信。」
「啊?」她詫異感嘆,「好古老的感覺。」
「陸老都封山隱居了,哪會隨隨便便見外人。」
「這倒是。」
她點點頭,否則也不用大費周章找他的下落了。不過,還有一點她不太明白。
「拜訪信是你寫的?」
「我可沒那麼大能耐,也是託了關係。」段莫凡看向她,「你們古箏屆的王淑雲教授知道嗎?」
許黎念愣了一下,王淑雲教授是著名古箏演奏家,浙派箏傳人,元老級別的。
「可是王教授已經辭世了。」
段莫凡解釋道:「王教授的孫女周錦慧也是你們業內的,周家很有來頭,託了她的關係。」
許黎念點點頭,周錦慧如今在業內也是小有名氣,只是師從不同的教授,不是同一個圈子,所以沒有交集。
不過這些不是重點,令她震驚的是段機長的人脈居然這麼廣!
沒幾分鐘,院門再次打開,還是那個女人,這回臉上多了點和善的笑容。
「二位請進。」
許黎念默默給段莫凡豎了豎大拇指。
這充滿人情世故的世界!
難怪他堅持陪她一起來,靠她自己,沒有這封拜訪信,找到了地址也是吃閉門羹。
院內一條拴著鏈條的黑色小泰迪衝著他們上躥下跳的吠叫。
「這就是惡犬?」
段莫凡輕呵一聲,還以為是條大狼狗呢。
「小狗子凶得很,咬過好幾個人。」
女人邊說,邊呵斥了下狗子,帶著兩人往裡走。
小小的狗子戴大大的鏈條,大門上還有警示牌,看來邪惡搖粒絨戰績可查。
廳堂內一位頭髮花白,體型瘦削的老人,正佝僂著背在泡茶。
按照網上的資料,陸雲深才六十來歲,現在人都保養的好,這個年紀不該如此蒼老。
許黎念有點不敢確認,可是這裡也沒有其他符合的人。
她奉上幾盒在雲城買的營養保健品,試探地喊了一聲,「陸老,您好。」
「請坐吧。」陸雲深招呼了一下,自己也坐下,「我身體不太好,基本上不見客了。」
他的臉頰瘦到凹陷,臉色也有些蠟黃,和網上查到的照片簡直不像同一個人,可能真的因為生病瘦到脫相,顯得特別蒼老。
「抱歉,打擾您休養了。」
許黎念表達了歉意,然後長話短說講清來意,並打開琴箱,把古箏抱出來放到桌上。
「陸老,這台古箏您還有印象嗎?」
陸雲深愣了一下,而後站起身來,開門的女人上前來扶他,他擺擺手推開了,然後戴上掛在脖子裡的老花鏡,走過去細細端詳,輕輕撫摸。
「這是我和她一起製作的最後一台古箏。」他的嗓音有些蒼老沙啞,回憶道:「有三十年了吧,那時候我還在揚城民族樂器廠工作,一位西裝革履的年輕老闆找到我,懇求為他的新婚妻子定製一台古箏,要求材料工藝都用頂級的,不計成本代價。」
「九十年代哦,富裕的人沒多少,這琴的材料費可是天價。」他瘦骨嶙峋的食指輕敲了下琴身,如數家珍,「這是60年級別的日本桐木,當時費了好一番周折的,這側板是印度小葉紫檀,箏碼是大紅酸枝木,這些木料都是我跑了好幾個地方親自去搜尋的。」
「還有這喜鵲登梅的紋樣,我清楚地記得是那位年輕人拿來的紋樣,說是他自己畫的,真的蠻讓人感動的。」
喜鵲登梅,是中國很傳統的吉祥紋樣,象徵好運,幸福,喜上眉梢。
而且她媽媽名叫許梅麗。
可為何……
許黎
念沒忍住,鼻尖酸澀,紅了眼眶。
陸雲深看向她,疑惑道:「你是?」
「我是他們的女兒。」許黎念吸了吸鼻子,低聲說:「我媽媽……已經過世了。」
物是人非,只留這台古箏,頗為諷刺。
段莫凡本來坐在一旁喝茶聽故事,聽到她這句話,手中一頓,不由得轉頭看她。
她雙眸低垂,落寞的神情寫在臉上,耳邊幾縷髮絲覆在略乾的唇上,顯得有些蒼白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