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眼珠微動, 顯然是剛想起來這件事, 他語氣發澀, 「還在縣城,仵作查驗完屍體便抬進了義莊。」
「這個時候你們身為人子,最該做的是讓兩位老人入土為安,落葉歸根。」
沈新語重心長, 恨鐵不成鋼道:「如今逝者已去, 你身為秦家長子, 不想著好好保全父母屍身, 讓他們回歸故土,安穩入葬, 竟然只想著投靠哥夫家?」
「你讓躺在九泉之下的岳父岳母如何安息?」
「他們若見到你們如此爛泥扶不上牆的樣子該有多心痛?」
沈新長嘆了一口氣,「你身為秦家長子, 也該立起來了。」
秦浩眼裡動容,嘴唇顫抖,他沒想這麼多,以前在家飯來張口慣了, 如今突遭變故, 只想著找人依靠。
竟然連安置爹娘屍身這件事都忘了。
挨著他的秦勇先是抽泣,而後一頓哭嚎。
真醜, 沈新眼裡閃過嫌棄。
「哥夫說的對,是我想岔了,我現在就去找村長說明此事。」
秦浩狠狠地抹了把眼睛, 「我們對入葬一事了解不多,不知哥夫有沒有時間陪我們去一趟?」
沈新一臉為難道:「如今家裡每天早晨都要做不少糕點,比較忙走不開身。」
沒等秦浩回答,他換了語氣,鼓勵道:「入葬一事步驟冗長繁瑣,一時之間應當不會商量妥當,你們先去跟村長和族老聊一聊,我有時間再去。」
「嗯,哥夫說的是。」秦浩使勁點了點頭,「我身為長子,該獨當一面了。」
他長呼一口氣,「哥夫先忙,我們就先走了。」
「等一下。」沈新轉身回去拿了兩個糙面饅頭,「這幾天都沒好好吃飯吧,拿著路上吃吧。」
秦勇淚眼婆娑,眼裡裝的全是感動,真心實意道:「謝謝哥夫,你真好。」
目送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鄉間的土路上,沈新關門進了灶房,秦寧正蹲著燒火熱飯。
沈新蹲了下來,低聲和秦寧說秦有根和雲秀蓮新喪。
秦寧扔木柴的動作一停,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他們死了?」
「他們真的死了?」
「是啊。」沈新感嘆道,「還真是世事無常。」
秦寧想笑,卻怕相公覺得他幸災樂禍,過於無情,只得低下頭,拿木棍戳了戳地面,來掩飾他翹起的嘴角。
緩了一會兒,秦寧唏噓道:「還真是意外啊。」
該,活該,活大該。
「秦浩和秦勇要來咱家住,我沒同意。」沈新低頭想看秦寧的臉色,可視線之內只有一個黑乎乎的腦瓜頂,他只得收回了視線。
秦寧贊同地點點頭,耳後的頭髮一起一伏,「相公做的對。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咱們的錢都是辛辛苦苦賺的,總不能白養別人。」
怕沈新多想,他抬頭迫不及待的補充道:「我和他們也沒有兄弟之情,在秦家時,他們整日裡就知道使喚我。」
火光爆出星點,在秦寧眼裡跳躍,好像一場盛大的煙花。
絢爛又美麗。
沈新喉結微動,摸了摸他的腦袋,輕聲道:「過去辛苦你了。」
「不辛苦。」秦寧低頭,不想讓沈新看到他奪眶而出的眼淚。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間就控制不住。
眼淚有自己的想法。
「大哥,哥哥,你們在幹什麼呢?」
「又在說什麼悄悄話?」
三毛扒著門框,好奇地問。
沈新站起來,「沒有,快去洗漱好吃飯。」
剛吃過早飯,村長王守義便來了。
雙方寒暄過後,王守義坐那長嘆一口氣:「秦有根十幾年前便秦家人鬧翻了,多年來沒什麼來往雲秀蓮又是外鄉的,在村里也沒親人。」
「如今有根夫婦出事,秦浩和秦勇成了孤兒,他們只有你家這一門親戚了。」
見沈新不接茬,王守義繼續說:「秦浩和秦勇還是半大孩子,老人送葬的事他們可能做不妥當,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時間幫忙?」
沈新輕笑一聲:「兒子給父母送葬才是天經地義,我們家就不摻合了。」
這是不願意趟這灘渾水了,王守義理解沈新的想法,可身為村長,有些話該說也得說:
「該幫襯還得幫襯,這樣別人也沒什麼說嘴。」
「我也直說了。」沈新冷聲道:「村長在村子這麼多年,也該知道寧哥兒自小在秦家過的什麼日子。」
「秦家人像使喚牛馬一樣使喚寧哥兒,言傳身教,我猜秦浩和秦勇也沒少欺負寧哥兒。」
「嫁出去的哥兒如同潑出去的水,我不願意寧哥兒再去沾染這麼糟爛事。」
死者為大,王守義也不想說秦家做的不地道的事,也不好再勸,只說一句:「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