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夥人見人就殺,一定不是大燕的,一定是敵軍。
深夜疾行,西晉軍一定是偷襲,偷襲講究穩准快,如果有一個領路人會事半功倍,他活著一定能給西晉軍帶來價值。
心思百轉,不過一瞬,耳邊閃過身後越來越密集的倒地聲,付老三頭上豆大的冷汗瞬間落下,他大聲喊道:「小民可以幫官爺帶路,官爺饒命。」
馬蹄聲停,呼吸無寂,轉眼之間,幫里只剩下付老三一個活人。
沒來得及傷春悲秋,他就被一個男人攔腰放在了馬上,向前疾行。
付老三被墊的七葷八素的,就聽見頭頂響起一道男聲。
「你認識去昭平縣的路嗎?」
顧不得其他,他使勁點頭大喊:「小民認識,小民熟的很,小民能給大人深感榮幸。」
男人輕笑一聲,眼裡滿意一閃而過。
新城縣衙。
內院主屋仍然明亮,秦寧倚在小塌上翻著話本子,旁邊的紫珠再一次上前勸道:「郎君,快睡吧,都過亥正了。」
「好。」秦寧心裡微嘆了一口氣,獨自一人上了床。
第204章
安靜, 無邊無際的安靜,傅九不知在地上趴了多久,好像有一輩子那麼漫長, 半邊身子只剩麻木僵冷, 他動了動發木的手指, 一點點挪動, 爬出母親給他築起的最後的港灣。
四下無人,終於傅九忍不住放聲大哭,悽厲的嚎叫聲久久未息,不到四尺的小人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 在山坡挖了一個淺坑, 把羅氏埋了下去, 磕了三個響頭, 解開腳上的鐐銬,一臉麻木向東走去。
他自由了, 以母親的性命為代價。
山路綿延,付老三做好了放火燒山的準備, 必然不會在山中多留,昭平縣過不去,那隻剩往西的邊關益州。
沈新領人一路下山,第一眼就發現了地上密集又整齊的馬蹄痕跡, 他面色驀地一變。
能擁有成群結隊的馬匹, 除了馬商就是軍中,而馬商靠活馬賺錢, 必然會好生照料,絕不會像地上的蹄印一樣,疲勞奔跑疾行。
一定有軍隊去往昭平縣了, 但不知這軍隊是軍是友。
從這裡到昭平大約八十里,山路崎嶇,騎軍馬要大半天時間,如果熟悉山路的話,時間會更加縮短,沈新心中一沉,這到底是什麼時候留下的馬蹄印?
細小的腳步聲傳入沈新耳中,他抬頭望過去,幾里外一個渾身是血和泥的小孩正慢吞吞往這邊走,沈新不動聲色往前靠了靠,假裝剛發現前方的黑影小孩。
傅九遠遠見到火光撒腿就跑,還是被鄒高義提溜小雞仔一樣提溜到了沈新面前,傅九不斷掙扎尖叫也無濟於事,最後惡狠狠咬了鄒高義一口。
鄒高義甩了甩手,笑了一聲:「你這孩子怎麼還咬人呢。」
囚衣上乾涸的血跡,很可能知道內情,沈新抬手制止了他的問詢,轉而問道:「你可有看到一群騎馬的人?知道他們往哪個方向去了嗎?」
一個個人高馬大的男人目光沉沉盯著他,傅九面無表情地扯了扯嘴角,乾脆地點頭,「見到了,他們殺了好多人後,往東走了。」
這男人瞧著就不是普通人,說不定真的能幫他報仇呢。
「他們一行多少人?」沈新繼續問。
「不知道。」傅九搖了搖頭,他伸手從前到後比了比,「可能就是從那棵樹到這棵樹這麼長吧。」
奔波一夜,身強力壯的漢子也有些精疲力盡,但事態緊急,他必須儘快趕回昭平,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有騎兵夜襲昭平,必須儘快回城,本官先走一步。」沈新指著站在他面前的傅九說,「你們帶著他全力往谷中趕。」
「是,大人。」沒有質疑,所有人第一時間接受了沈新的命令。
身旁無人,沈新放開手腳,耳邊不顧艱險,找最簡短快捷的山路回谷。
風聲赫赫。
急促的哨響在眾人耳邊響起,張飛鷹睜開眼,遵循肌肉記憶,快速穿衣到了校場集合。
沈新身穿盔甲,靜立在木台之上,他沉聲道:「騎馬嫻熟、並無受傷之人上前一步。」
伴著一箱又一箱長槍砸在地上的哐哐聲,三百多人依言往前走了一步。
「本官得到消息,西晉一支騎兵已經突破邊防,越過了連綿山脈,打算夜襲昭平。」
沈新眸光冷沉:「所有上前一步之人去右側領好盔甲和武器,隨本官下山殺敵。」
「其他人休養生息,養精蓄銳,等待本官命令。」
「本官在此承諾,斬敵一人者,賞銀一兩,斬敵五人者,賞銀十兩,斬敵十人,必進縣衙巡檢兵隊。」
「殺敵。」
「殺敵。」
「殺敵。」
回應沈新的一聲比一聲高的吶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