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有貓道, 狗有狗道,有點手段渠道的人家也都急急慌慌收拾家當,往城外跑。
而普通百姓一片惶然無處可逃, 只能在心裡默默向上天祈禱,叛軍是良善之人,不會行滅城之舉。
他們囤積糧食,關緊門窗,找尋能躲藏的地道水井,聊以慰藉。
皇室宗親和重要大臣們齊齊聚在燕景帝的寢殿內,七嘴八舌的商議對策。
於和敬站在床邊保護燕景帝,御醫們靜候一旁,眼觀鼻鼻觀心,應付意外狀況。
秦安安牽著燕弘站在燕熙川旁邊,生死存亡之時,他可顧不上禮儀尊卑,性別之見。
門外的禁軍五步一哨,十步一崗,把整個皇宮圍的密不通風,好似蒼蠅都飛不進來一隻。
時刻不停的傳信兵一次次往殿內通報著最新的戰情。
「巳時一刻叛軍上岸,我軍戰死千人,叛軍毫髮無損。」
「巳時二刻,叛軍抵達南三區長松要道,我軍戰死兩千五百餘人,叛軍死傷數人。」
沉重的軍信如大山一樣壓在殿中每個人的肩上,燕景帝咳嗽兩聲,招了燕熙川上前一步。
「父皇。」
燕景帝將提前寫好的詔書和皇帝印璽遞過去,他聲音虛弱又堅定:「小川,逆賊橫行,非一日除之,你立刻帶著肱骨大臣和兩萬禁軍往北行,遷都津興府,向全國發布討逆檄文,邀天下萬民共同討伐。」
「朕繼位二十載,年事已高,無力國事,皇太子燕熙川,仁孝天成,德孚四海,即日克承大統。」
「朕與皇后要和上京城共進退,朕要逆賊遺臭萬年。」
「父皇,萬萬不可…」
「陛下千金貴體…」
接連三道道命令下來,近乎託孤的語氣,讓燕熙川和一眾大臣都明白了燕景帝未盡的意思,他們個個聲音哽咽,眼眶發紅,連連勸阻。
慧皇后利落地捂住燕均琪的嘴,用眼神示意他別衝動,輕聲道:「你跟駙馬一起走。」
燕均琪使勁搖頭,眼裡全是哀求,豆大的淚珠成串似的滴落。
「兒子,做你想做的事,不用顧慮我們。」苗格玉觀察細微,看到兒子情緒不對,她低聲安慰道。
從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讓楊弘維意識到自己是個毫無用處的紈絝。
作為夫君,連為夫郎遮風擋雨的勇氣都沒有。作為兒子,仍要上了年紀的父母擔憂。
「娘,咱們能不能也不走了。」楊弘維鼓足勇氣建議道。
「好。」苗格玉一口答應下來,連緣由都沒問。
殿外鼓音越來越密,燕景帝聲音大了一點,他死死盯著燕熙川,「於和敬會保護朕的,新帝,現在就走。」
「兒臣…領旨。」燕熙川帶著秦安安和燕弘「撲通」跪在地上,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他雙手接過詔書和皇位印璽,立刻著手安排撤退事宜。
須臾之間,皇城洗劫一空,行囊放滿了上百輛馬車,還有百輛乘人馬車,身後跟著兩萬精兵,一行人浩浩蕩蕩朝皇城外遠行。
柳飛虎躲在角落不動聲色觀察眾人的表情動作,還真讓他瞧出點門道來。
陛下從來都是最為惜命的,再怎麼失心瘋也不會想要和叛軍同歸於盡,大批大批的金銀珠寶哪能收拾的這麼快,這裡面一定有貓膩。
燕熙川回望一眼日光照耀下的皇城,壓下心中的不甘和憤怒,告訴自己,一切只待來日。
「主公,情況有點不對勁。」段玉誠朝沈新靠攏,低聲說出心中疑問,「怎麼越靠近皇城,禁軍反而越少了。」
「可能是見勢不對逃了。」沈新回了一句,幾聲短促哨聲,一隊隊軍士迅速朝沈新靠攏,「全力進攻。」
「是!」
偌大的寢殿變得空空蕩蕩,氣氛壓抑的喘口氣都有回音。
人之將死,瞧著人老珠黃的妻子也沒了往日的面目可憎,燕景帝聲音愧疚:「皇后,以前都是朕對不住你,這麼多年辛苦你了。」
慧皇后把玩著蔥白的手指,不陰不陽道:「這二十多年,陛下突然開了眼了,真是人之將死,迴光返照啊。」
反正都要死了,也不用再裝什麼莊重賢良,自然是怎麼痛快怎麼來。
燕景帝渾身的感動卷做一團收了回去,眼中羞惱一閃而過,也失了說話的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