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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碰觸過腐屍,韋訓擔心身上殘留屍臭,等會兒還要牽著寶珠的手,想尋些祛味的東西清洗。路過歸無常殿進去瞅了一眼,見曇林為了提神在飲茶,便明目張胆進去順了煮茶用的鹽巴、橘皮、薄荷等物。

觀川不在,曇林望著石灰池中的白骨觀想,身邊焚著一爐香,他徐徐道:「你們師徒倆非常相似,生於幽暗之處,很容易被這種霽月光風、純真仁善的人深深吸引。」

韋訓盤腿席地而坐,用薄荷葉仔仔細細擦手,隨口回答:「是,我們這種黑暗中的生物,特別喜歡亮閃閃的好東西,不然呢?誰喜歡陰陽怪氣的糟老頭子?」

曇林又道:「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林中,心不動則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則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三毒六欲七情八苦九難十劫,你既然不屬於娑婆世界,何必貪戀虛妄溫暖,來這裡遭受諸般痛苦。」

韋訓言簡意賅地說:「我自找的。」

曇林移動眼神,深深望向他,問:「難道你不想知悉陳師古曾經的往事?」

韋訓斷然拒絕:「不,沒興趣打聽他幹過什麼。」

「前車之鑑後事之師,世間身中痴毒者甚多,當到了被心魔控制的階段,就很難得救了。」

曇林不由得望了一眼角落供養人的木塑,繼續勸說韋訓:「其實你最合適做九相觀修行,明心見性,破除對皮相的執著,無論什麼絕世佳人、翩翩少年,早晚會骨化形銷。紅顏枯骨,不值得留戀。」

韋訓冷冷地說:「我觀過的死屍比你多千百倍,別拿這套來誆騙。」

曇林嘆了口氣,又換了一種說辭:「那你總該在乎那個小娘子的安危?一旦為心魔所困,傷人傷己,難以自控,你總不想因為悔恨變成陳師古那種瘋癲樣子。倘若你痴毒入腦發了瘋,她可能承受你一擊?」

韋訓擦手的動作立刻遲緩下來。

曇林見他這次沒有反駁,乘勝勸說:「當年認識陳師古的人,活下來的只剩下老衲一個了,等我老死,就再無人知道那段往事,他遺留在人間的餘毒,總該有人防範。你只當是聽一個故事,至於聽完後作何反應,那是你的自由。」

「我第一次見到陳師古是那年春天的曲江宴上。那是為當年新榜進士舉行的盛大宴會,堪稱大唐最風光的活動。聖人興之所至,以萬乘之尊出席,命人將宴席搬到御船上,在曲江之中泛舟觀景。

登船之前,我看見一個年輕人被衛戍的金吾衛攔住了,不許他上船。那人膚色微黑,身材剽悍挺拔,腰間懸著一柄短劍,雖穿著素色羅袍,卻難掩一身桀驁氣質,怎麼看都不像是文人。

金吾衛怎敢讓這等樣人與皇帝同船共度,動手驅逐,那年輕人本想一走了之,被他身邊的朋友勸住了,讓他掏出金花帖子,證明確實是新榜進士身份,又拔出劍來檢查,只是一根生鏽的鐵棍。

這個怪人便是陳師古,我當時不認識他,但他的朋友元煦卻跟我很熟。我們同為洛陽人士,兩家原是故交,元氏家族是北魏拓跋皇室後裔,祖上是清貴名門,到他父兄一代雖然已經沒落了,依然詩書傳家。

元煦父母早亡,靠他長兄元邑和嫂子李嫻撫養長大,元邑時任伊川縣縣令,是個不入流的小官,夫妻兩人沒有孩子,便把這個幼弟當做兒子撫養。元煦自小就有洛陽神童之稱,才氣聲名遠播,十四歲就通過州學考試,獲得去長安省試的資格,很可能成為有唐以來最年輕的進士……」

韋訓打斷了曇林的滔滔不絕,「這人跟老陳有關係,跟我沒關係,我不想聽你囉嗦。」

曇林嘆道:「如果跳過元煦,那麼就沒辦法說陳師古,此人便是他入魔的根源。元煦拿到省試的資格後,拒絕了老師的推薦,理由是他有個朋友剛開始識字,他想等著朋友的進度趕上,一起去長安。

從識字到應舉之間的學業差距有雲泥之別,這理由簡直可笑至極,元邑大發雷霆,然而元煦性格外柔內剛,雖是稚氣少年,意志堅決,誰都不能左右他的決定。這個剛學會識字的朋友,就是陳師古。

據後來元邑和李嫻在大理寺獄的供詞記述,元煦跟陳師古的友誼是從何時開始的,他們不太清楚,只記得有一年清明節,全家去北邙山為父母祖先掃墓,見到這個衣著襤褸的黑瘦少年。他看起來比元煦年紀小一些,也可能因為吃不飽身量不足。

陳師古自稱家住北邙山附近,庶族出身,父母雙亡,由祖父撫養長大,但據元邑夫妻倆回憶,元家跟陳師古結識十幾年,從來沒有見過他任何一個家人。元煦對這個出身微寒的朋友非常照顧,見他有心向學,解囊為他購置紙筆用具,親自教他識字讀書,並讚揚陳師古比自己聰明得多,是真正的神童。」

韋訓聽到「親自教他識字讀書」那句話後,倨傲之氣無形間低了下去,不再頻繁打斷曇林的敘述。

「元邑非常反對這段友情,認為這個來路不明的窮小子耽誤了弟弟的錦繡前程,然而接下來天寶之亂突然爆發,安史二胡侵襲中原,禍亂滔天,大唐官兵不敵,只能借兵於回紇,作為酬勞,回紇兩次劫掠洛陽,百姓十不存一,倖存者在寒冬以紙衣裹身。

在這樣人人朝不保夕的亂世之中,陳師古挺身而出,帶領元氏一家進入深山躲避兵禍,赴湯蹈火保住了他全家性命。元邑夫妻這才意識到,這個貧寒少年可能並非普通布衣,而是身負絕藝的江湖俠客。元煦以真率誠摯相待,陳師古則回報以江湖義氣,唯有亂世才見人心。

從此兩人結為摯友,同窗共讀,元邑不再干涉,資助陳師古學業,只當養了兩個弟弟。前因天寶之亂,後因吐蕃占據長安,科舉有六七年沒能正常舉行,直到內亂徹底平息,朝廷重新開科取士。元煦和陳師古兩人皆已成年,攜手去往長安,元邑動用一切人脈,竭力為他二人介紹文壇領袖、朝中顯達,以獲得前輩推薦。&=&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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