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露推推壓在身上的沉重手臂,故意擰開視線,看向窗外暗沉沉的天,「那是因為下雨。」
手臂紋絲不動。「還早。再睡一會。」
起床時李寒露看過床頭鍾,凌晨四點多。南瓜馬車過不了午夜,現在李寒露只想跑路。
「我早上要上班,得回去換衣服。」
「晚點。我送你。」
「不必了。」
尹澤川睜開眼睛,「露露。」
頸側的一小片皮膚有點癢,李寒露覺得那是被尹澤川的目光烤的。李寒露再次扭頭,在雨聲中看向尹澤川的眼睛。
灰姑娘能夠在舞會中跑掉的秘訣是,不要回頭。李寒露花費了一點時間才意識到這個結論,而在得出這個結論之前,李寒露側過臉,在尹澤川嘴唇上輕輕一吻。
光線晦暗,李寒露能捕捉到尹澤川瞳孔上的高光點,卻難以看清他眼睛的輪廓。李寒露立刻後悔親這麼一下,她好像犯了一個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而吻會滋生愧疚,讓她將自己的行為蓋章為始亂終棄。
李寒露迅速跳下床。
尹澤川坐起來,被子潦草地搭在腰間,「留個聯繫方式。」
李寒露聞此回頭,「好啊。給我一張名片。」
又一道閃電,窗外瞬間白光洶湧。李寒露輕微近視,100來度,日常不戴眼鏡沒什麼大問題,此刻卻覺得這個與自己相隔半個房間的男人面容模糊。
明明昨晚這張臉還清晰而深刻。
這並不是一場早有預謀的久別重逢,昨晚在群魔亂舞之中相遇純屬意外。璀璨燈光混雜酒精香氣,在眼眶周圍折射出晶瑩如珠寶的六邊形。香檳杯上印出鮮紅唇印,李寒露抬眼以為自己喝多了有幻覺。
李寒露始終記得許多年前第一次看到尹澤川時的場景。尹澤川高出她太多,李寒露要努力仰頭才能看見他在大笑,牙齒整齊潔白,眉眼彎出溫和線條。歲月對這個男人格外寬和,以至於當李寒露隔著侍者托盤中的酒杯遠遠注目,竟然驚訝地發現對方的面容幾乎分毫未變,如果非要在細微之處吹毛求疵——只有笑意在眼尾折出的褶皺可以證明這個男人確實不年輕了。
尹澤川身著簡潔得體的黑色禮服,純良無害的人類形象,手拿香檳,正與朋友談笑。Party是女人們爭奇鬥豔的場所,男人的數量只有女人的一半,且大多裝束並不誇張。李寒露看他喝盡香檳,看他放下杯子,也看他指間從容轉著一對核桃,翡翠扳指碧翠瑩潤。安妮·博林——李寒露確定脖子上那道長長豁口是砍頭痕跡——將海洋裝點在藍色綢緞裙里,閃亮王冠如同爆炸的超新星,她彎腰咯咯笑著,湊到尹澤川身邊說了什麼。尹澤川微笑搖頭。安妮·博林鍥而不捨,提起裙擺想坐到尹澤川大腿上,被尹澤川身旁的朋友三言兩語打發走。
李寒露腳下僵硬,再沒挪動步子,然而每拿一杯酒時都在滿懷期許地等待,像莽撞而沒受過傷的少年渴盼未來。李寒露早已不再處於稚氣的年歲,可乙醇刺激交感神經,心跳失控得仿佛正在兔子洞裡急速下墜。
尹澤川始終沒有注意到她。準確來說,尹澤川沒注意過來來往往的任何女人,只心不在焉與幾個男性朋友喝酒聊天——大多數人來這兒是為了搭人脈,他可能純粹是為了找熱鬧。李寒露心中挫敗,賭氣想著或許尹澤川早已將她忘得乾淨,畢竟記憶與悸動不是相互作用力,能夠在不同角色的劇本中等量地維持公平。
李寒露出門透氣,在走廊里來來回回。八年前異國相識,李寒露對尹澤川僅有極其片面的認知,李寒露窺探過他心底的浪漫和詩意,卻不知道他如今竟與她生活在同一座城市裡。兔子洞中的失重感依舊維持,李寒露懊惱地吸吸鼻子,提著裙擺轉身,然後就看見了水晶、燈光、美酒與詩。
尹澤川正站在不遠處與她對視。
安妮·博林陰魂不散,含羞帶怯地搖晃步伐,高跟鞋一絆,向尹澤川撲倒過去。尹澤川甚至沒從對視中抽離視線,準確無誤捏住砍頭王后的手腕,女人手中酒杯潑灑,香檳落地。安妮·博林恃醉行兇,仍不放棄向亨利八世表達愛意,李寒露在這一瞬間迸發出原始獸性,如被入侵領地,拽著亨利八世扭身就跑,將男主角拉出狗血宮廷劇。
推開一扇虛掩的門藏匿進去,李寒露跑得岔氣,正頭昏眼花,忽地聽見身後傳來一聲隱秘的笑。「你跑什麼?」停頓片刻,補上稱呼,「露露。」
李寒露緩兩口氣,猝然回身,攥住尹澤川的領帶結迫使他低下頭,旋即惡狠狠與他分享吸血鬼嘴唇上的血漿。
這很難說是個普世意義上的吻,李寒露純粹是故意想給尹澤川蹭一嘴藍調正紅,又或者這更像劫後餘生般的宣洩,畢竟極有可能「你跑什麼」之後跟著的那句話是「你是誰」。
尹澤川驚訝地睜大眼睛,旋即奪回主動權,熟練撬開李寒露的嘴唇,以強硬攻勢壓制住半是磨蹭半是撕咬的胡鬧。李寒露踢掉高跟鞋,踮腳踩著尹澤川的鞋尖,淡色玫瑰融化,裙擺覆蓋流沙,如果這場景值得多畫一幅分鏡,那就邁出舞步吧。&="&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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