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行!」李寒露瞪大眼睛,脊背挺直,拿餐巾擦擦嘴角油漬,振振有詞道:「萬一你騙我怎麼辦?」
「你騙過我,所以就覺得我也會騙你?」尹澤川聽來好笑,趁李寒露沒注意,忽然伸手在她腮邊輕輕捏了兩下,「你怎麼還是那麼好玩?」
「不許捏我臉!」李寒露打開尹澤川的手,不情不願撅嘴抱怨,「我又不是小孩!」
眼前的人相比八年前確實成長許多,可一撅嘴總是帶著點稚氣。尹澤川收斂笑容,正色道:「要說年齡,我確實比你大一點——好吧,大很多。結過一次婚,有一個兒子,十三年前離婚了,現在身邊沒有情人。這些就是你想知道的嗎?」
李寒露確實對作為社會個體的尹澤川十分好奇,可尹澤川如此簡單直接地坦白,李寒露反而不自在起來,彆扭地托腮望天,「誰要聽這些。是你自己要說的。」
尹澤川笑,順著她的話哄她,「好,不是你問的,是我自己想說。」
這話的尾音顯然沒有後續,李寒露忽地不甘心,「你就不想問我什麼嗎?比如——我是什麼時候回國的,現在做什麼工作?」
「你大學畢業四年,所以回國時間不會超四年。至於工作,我聽明澈說起過你,昨天剛把你去年製作的紀錄片看完——所以相比於問你做什麼工作,我更想知道的是,你如今去做紀錄片究竟開不開心。」
李寒露差點被土豆泥噎住嗓子,「你認識明澈?」
明澈是為《大檢察官》提供素材與專業意見的檢察官顧問之一,明眸皓齒靈氣逼人,好看得讓人不捨得上交給國家,以至於李寒露知道她結了納悶好久什麼樣的男人能搞得定她。
「她先生是我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弟——你也見過,派出所接你出來的那個律師。」
李寒露猛灌啤酒順土豆泥,「紀錄片什麼水平我不敢說,但我還是把明澈拍得挺好看的。」
「那麼,」尹澤川難得追根究底,「拍紀錄片,你開心嗎?」
叉子一抖,在盤中劃出明顯聲響。李寒露列印過好幾百份電影策劃書,至今仍有厚厚一摞堆在住處,卻莫名不想將其中任何一份交給尹澤川,這會讓她顯得弱勢而無能。
「談不上開心不開心。用心做出來的,都是我的作品。」李寒露放下叉子,深吸一口氣,「我想認識秦凱,你能不能介紹我們認識?」
那晚在party上李寒露見到過尹澤川與這位知名電影投資人相談甚歡。雖然李寒露也想過以追車或者堵電梯的方式強行搭訕,可當今社會玩兒的就是個人際關係,與其在被評判作品前就被對方將印象分踩在腳底,不如借個東風省力省心。
尹澤川自懷中取出一張卡片,放在桌上,推到李寒露眼前。
「這是……?」
碎金一般的底色上,是一片銀白星光。
「永久門票。你會在合適的時候遇見想遇見的人。」
紀錄片進入後期階段,李寒露卻比拍攝時還忙——剪輯人手不夠,導演和副導只能親自上陣。李寒露對有限的時間精打細算,喝口咖啡眼睛都不離開電腦屏幕,推掉同事吃喝玩樂的邀請,儘量空出晚上與尹澤川約會。
不同於在歐洲時目不暇接地欣賞藝術珍品,這段時日兩人更多只是在傍晚碌碌無為地牽手散步,要是李寒露工作累了只想躺著,就窩在酒店看電影,從陳舊而無聲的默片,到這方寸之間有了聲音與色彩。夢境墜落破碎,眼淚融在雨中,當公路上賽車疾馳而過,發動機發出巨大轟鳴,尹澤川說:「飆車危險。以後不要這樣了。」
自打尹澤川把李寒露撈出來,這還是他第一次重提這事。李寒露枕著尹澤川肩膀,頭髮在他下巴蹭了兩下,「我贏了呢。我可厲害了。」
「聽話。」
「……好吧。」
尹澤川聽出李寒露妥協得憋屈,手指繞著她的一束長發,微低著頭,輕聲哄她,「你要是喜歡,我帶你去賽車場。」
李寒露立刻坐直,眼巴巴抬頭瞅著尹澤川,又忽然泄氣,恢復之前的姿勢倚靠回去,「要玩就玩拉力,我不喜歡賽道。」
李寒露的車技純屬野路子,在美國gap的兩年四處流離硬生生練出來的。後來重回學校,開車開得少了,車技和習慣卻保留下來,直到現在李寒露也經常無所事事地一腳油門在城市中飛馳。但要真說正兒八經搞賽車,她又不是貓有九條命,估摸拉力賽開不完第一賽段,F1開不完第一圈。
頭髮梢兒忽地掃到下巴,痒痒的。尹澤川低頭與李寒露接了個吻,悠然道:「先把賽道玩明白再說。」
難得今日收工早,躲在屋裡純屬犯懶,前有長夜漫漫,李寒露心蕩神馳,伸出手臂圈住尹澤川脖頸,與他貼著鼻子親親蹭蹭。尹澤川低笑,輕輕在李寒露下唇咬了一下。這是兩人心照不宣的默契,李寒露收到暗示,張開嘴唇,迎接對方入侵。
手機忽然震動。李寒露正想按斷,一眼瞄到屏幕上顯示的名字,伸出手指抵住尹澤川的下巴,「接個電話。」
秦凱。
尹澤川也看見了這名字,無奈笑道:「看來他比我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