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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燈的廚藝有限,對於隨軻的給面子,其實心裡很熨帖。

這鍋面,她很用心煮的。

傅灣笑說,「看樣子是餓狠了。」

熱湯麵氤氳著霧氣,隨軻也不怕燙,吃地速度很快。

晚飯任燈在談家吃得囫圇,這會兒看隨軻吃得香,對自己這鍋面有了信心。

她看著自己的小碗,夾起麵條吃了一口。

任燈猛地皺起眉心:「隨軻,面真的沒熟。」

「你快別吃了。」

隨軻慢條斯理喝了口麵湯,把她碗裡的面倒進自己大碗中。

任燈臉一紅,急了:「我吃髒了的。」

隨軻:「不髒。」

傅灣看著餐桌那邊吃麵的隨軻和女兒,嘴角怎麼壓都壓不住。

她自覺地沒去那邊打擾。

任燈去攔隨軻筷子。

隨軻笑得輕懶,「煮都煮了,不讓人吃什麼道理?」

任燈鬆開手,「吃壞了肚子我不負責。」

隨軻回應她的是繼續大口吃麵。

餘光看到任燈紅溫著臉想要挖洞把自己埋起來模樣,他勾了勾唇。

「任燈,面很好吃。」

「有家的味道。」

任燈怔愣地看著隨軻低頭一口又一口吃麵,直到將麵湯都喝光。

隨軻長睫投落陰影在眼瞼處,眼底是任燈窺不見的炙深。

*

目視著隨軻車開遠。

任燈垂眼看仍依依不捨,巴巴盯著隨軻車離開方向的皮修。

皮修今年十歲,是哥哥在黑市屠宰場執行救火任務時帶出來的。

帶回家時狗狗一身皮毛燒得焦黑,還沒斷奶。

什麼樣的主人養出什麼樣的狗。

哥哥在世時,每次遛狗碰到文爺爺,文爺爺第一句話就是,「任家小子,又在被狗遛呢。」

皮修對自家人時沒心沒肺又鬧騰,時不時還要闖出點禍。

對待不熟的人傲嬌又警惕。

想和皮修建立起感情,一兩次面是不可能的。

傅灣從屋內出來,摸了摸皮修腦袋,「明天還能再見面的,乖皮修,進屋了。」

任燈站在原地,看向自家媽媽。

傅灣摸了摸女兒腦袋,「你高三休學那年,隨軻來看過你很多次。」

休學生病期間的那段記憶,任燈大腦選擇性的忘記了很多事。

現在,她怎麼想也想不起來那段時間和隨軻的交集。

那些沉重的記憶,傅灣覺得女兒忘了也好。

這麼多年仍小心翼翼避著這些話題。

今晚女兒主動問起,傅灣也沒隱瞞。

「你把自己封閉在舞房裡的那段時間,隨軻來過家裡很多次,每次過來了就在庭院那棵桂花樹下陪皮修玩。」

庭院裡的那棵桂花樹早已經被移走。

取而代之的是一棵枇杷樹。

經年過去,枇杷樹枝葉繁密,枝幹越發粗壯。

傅灣的聲音在夜色里輕輕柔柔,娓娓道出女兒的疑惑,安撫她的茫然和不安。

那位因為學業壓力不堪重負選擇輕生的女生沒能救回來。

她和丈夫第一時間帶女兒去看了心理醫生,辦了休學。

來家裡看任燈的老師,同學很多。

任燈把自己關在舞房裡,沒日沒夜跳舞。

除了他和丈夫,女兒誰也不願意見。

更抗拒有關學校的任何事。

傅灣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不想再失去唯一的女兒。

他和丈夫找了很多醫生,最後看著瘦得形銷骨立的女兒,只想她健康隨心生活。

不想去學校,不想高考,這些都不重要。

女兒喜歡跳舞,只要不傷害身體,由著她就好。

任楨犧牲,女兒看似已經接受事實,可心裡的傷痛一日比一日煎熬。

又突然親眼見著同學在自己面前輕生跳樓。

精神心理上的打擊無疑是巨大的。

本以為這樣的日子會持續很久,是從昭砸開了舞房的門。

任燈是在次年春天時,病情開始好轉。

春和景明,女兒一個人在桂花樹下坐了很久。

傍晚時,任燈和翹了晚自習過來的隨軻碰上。

隨軻穿著整齊乾淨的四中校服,桀驁恣意的少年笑得比夕陽餘暉還要粲然。

女兒卻突然情緒失控。

後來,傅灣才明白,任燈不是看到隨軻害怕。

是害怕看到那身四中校服。

任燈嗓音低而沙,「我想不起來。」

休學養病期間的記憶,每回想一次,都要連著骨髓痛上一遭。

傅灣拍了拍女兒手,「想不起來就不想了。」

任燈問:「桂花樹是我讓移走的嗎?」

傅灣搖頭,「那之後的一個星期,你又開始把自己關在舞房裡,爸爸以為桂花樹讓你傷心了,找人把樹移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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